腰间环首刀柄,缠着褪色的玄色帛布,那是十多年前,李胤远赴洛阳时,哭着割袍留给舅父做念想的残片。刀鞘缀满三十六枚敌将牙章,每颗都对应一员被刀主人阵斩的有名大将。此时他按刀的手指关节,暴突如鹰爪,甲缝里渗出的冰碴,在斜阳下折射出血色。城门阴影笼罩半身,唯独胸前护心镜,反射着通往城内的官道——那里正腾起等候十余年的烟尘。这老者正是北疆宿将,李胤的亲舅舅陈良辅。
再看那中年美妇,立在邺城灼目的冬阳里,石榴红齐胸襦裙勒出饱满欲裂的胸脯轮廓,银泥披帛上,金丝绣的百蝶穿花纹随呼吸起伏,仿佛真要振翅扑向风尘仆仆的来客。螺子黛勾挑的远山眉斜飞入鬓,软嫩双唇上,口脂是刚刚用舌尖润过的樱桃色,垂坠感极强的雪青色大袖下,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鎏金鸳鸯香球——这具三十余岁女体,宛若熟透的多汁蜜桃,连城门外卷起的黄沙,都识趣地绕开她莹白生光的脸。
缠枝牡丹纹织金锦腰带,紧束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偏偏往下又炸开惊心动魄的臀线,十二破间色裙随着她突然前迎的步子漾起波浪。鸦青鬓间斜插的累丝金凤钗,坠着三寸东珠流苏,却压不住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当黑白分明,秋水盈润的瞳仁锁住那白衣少年郎的瞬间,脸上那颗鲜明小酒窝,随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轻跳,恍若雪地里溅开一抹春色。
纵然身后车马已然停下,李胤却已顾不上转身去扶长孙无香等人下车,已赶紧疾步趋前,在两人身前三步外跪倒在地。
“孩儿李胤,给姨娘和舅父叩首。”李胤的头,恭恭敬敬磕了下去。
“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陈良辅强忍着不让泪水从那双虎目中流出,但声音却明显发颤。
“小王爷快起来,快起来!”老孺人杨艳却紧步上前,亲自搀住李胤胳膊,将他从地上扶起。一抹如初春桃花的暖香气息瞬间钻进李胤鼻子。
“像,好像啊!小王爷这眉眼,跟先王极是相似。”杨艳看着李胤的面孔,朝陈良辅含笑道。
“嗯,孺人说的是,王爷眉眼确实与先王极似,这容貌与先王妃更像!”陈良辅红着眼眶,看着李胤,斩钉截铁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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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参见王爷,恭迎王爷回返宁州。”周围所有军将,呼啦一声全部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这些年,有劳诸位了。正是有了诸位,我宁州百姓,才能得保太平,我宁王府才能屹立不倒,我镇北军,才可依旧雄视天下,胤,再次谢过诸位!请受胤一拜。”李胤躬身拱手,朝周围环礼一圈。
“保家卫国,沙场争锋,本是职责所在,我等愿以王爷马首是瞻,为宁州效死!”众军将齐声呐喊。
“舅父,我三弟……在忙什么?怎不见他身影?还有……吴贵,赵俨,夏守忠,这几位将军,又在何处?”李胤扫视了一圈周围,突然问道。
“末将夏家夏少尘,拜见王爷,启禀王爷,家父偶感风寒,正卧病在床,知王爷今日回归,特差末将代他前来迎候。”一位年轻武将赶紧出列,单膝跪地。正是夏守忠之子夏少尘。年约二十五六岁,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挂着一抹淡然的微笑,透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逸尘身姿挺拔如松,一袭银白战袍随风轻扬,腰间束以玉带,镶嵌着碧绿的玉佩,有几分贵族风范。
“哦?原来夏老将军是病了?这病的还真不是时候啊!本王不回邺城,他也不病,据本王所知……前日夏将军可是在吴贵将军府上,饮宴至深夜方回啊!莫非是酒喝多了?”李胤突然朗声问道。
周围所有人心头齐齐一震,尤其是跟吴贵等人私下交情不错的几个,更是脸色不由一变。李胤刚到邺城,还没来得及进城,却对夏守忠两日前的动向就已然了如指掌,这足以说明,李胤在邺城,早就安插了密探,而且,谁都明白,李胤不可能只盯夏守忠一人,探子也不可能是两天前才到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