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动静”就是“没问题”,谁会为了几个溃兵的抱怨,去给自己的差事添堵?

更别说,这些溃兵在战场上丢了阵地、败了仗,心里本就憋着气,到了后方,其实最需要的不是多厚的被子,是句实在的安慰、是点看得见的优待。

说白了,是需要情绪上的安稳。

让他们觉得“没白拼命”“有人记着”,士气或许还能提一提,真再上战场,也能多扛一会儿。

“好了,都别争了。”赵承宇吼了一嗓子,“当年我们的先辈吃着炒面粉,喝着融化的雪水都没叫苦,我们有什么资格叫?”

议论声,抱怨声,还有怒骂声逐渐平息。

没人再吭声,不是被吼住,是打从赵承宇进帐篷起,眼尖的就早把他的肩章、兵种标签看在了眼里。

那不是普通步兵的标识,是机械化步兵的徽记,边角还印着反装甲兵种的特殊纹路。

在部队里,反装甲兵是出了名的“硬茬聚集地”,要么是各项考核拔尖的尖子,要么是摸爬滚打十年以上的职业老兵,没点真本事根本进不去。

也正因这份实打实的资历,在这一群大多是普通步兵的溃兵里,赵承宇不用摆军衔、不用讲规矩,只这一嗓子,就没人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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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实话都成了一种另类,那就是这个社会完蛋了。”张涵小声嘀咕,偏过头向内,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帐篷里还有人低声嘀咕两句,或是挪动床铺的轻响。

旁边的赵承宇只垂着眼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又往里推了推。

军绿色的被角刚对齐床沿,他又伸手拍了拍,像是怕谁不小心碰歪了这仅存的规整。

而怀怀镇靠近中心区域的收容站办公室里,孙坚站长盯着对面坐着的壁水市副市长,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桌角,满脑子都是“冲突”两个字。

明天一早,一边是83老兵师的整编,一边是市政府的慰问团,市领导、三百多个大学生、还有省日报的记者,连下属的采访部门都要跟着,明摆着是要“造场面”。

他哪头都不敢得罪。

军区下的死命令,必须三天之内整编完成,总不能让主力兵晾在一边,只拉着征召兵和预备役撑场面。

周副市长是分管民政、退役军人事务的领导,收容站里上千号精神受创和伤残老兵后续的工作分配、住房安置、伤残补助,全要过市里的审批。

“孙站长,”周市长的声音打断了孙坚的思绪。

这位副市长没穿正装,只着一件深青色夹克,却比穿西装的官员更显沉稳,手指轻轻敲着带来的慰问方案,“明天的慰问,不只是走流程。大学生是来听老兵故事、学军人精神的,省日报要做‘老兵归乡’的专题报道,新媒体还要直播互动,这是让全省看到咱们壁水市对老兵的重视,也是给后续老兵安置工作争取政策支持的好机会。”

他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落在孙坚紧绷的肩上:“我知道83师整编重要,军分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明天上午先抽一个小时配合慰问,就选几个状态好的老兵代表,跟大学生聊两句战场经历,跟记者提提咱们安置工作的需求,既不耽误整编,也能把场面撑起来。”

孙坚刚想开口说“老兵们不想当摆设”,就听见周副长补了句:“只要明天把‘老兵有担当、地方有温度’的信号传出去,市里下个月就能给收容站追加50个事业单位安置名额,伤残老兵的医疗补助标准也能往上提一级,这些实惠,比啥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