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刻了?杨济才发现?而杨骏,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岂能不恼,忽挥袖震开胞弟,腰间";如朕亲临";玉佩撞在棺椁上。刹那间狂风大作,送葬队伍里的楚王死士握紧了孝衣下的环首刀。
“送灵行路!”他忽得大喊,以此掩盖杨济的慌张。
然,送葬的金根车刚至铜驼大街,却听啪的一声,梓宫突然崩裂。六匹白马惊嘶着挣脱缰绳,露出车底暗格中成箱的荆州军饷。杨济攥紧剑柄,看见兄长正将武帝的陪葬玉琮塞入袖中——那本该随葬的礼器,此刻沾满汗渍。
";太傅逾制!";惊慌失措之中,却是忽得有怒斥声传来,宗正司马晃冲出人群,手中《周礼》呼啦啦翻着";天子驾六";篇目。杨骏的貂蝉冠微微颤动,他忽然抽出惠帝腰间的尚方斩马剑,剑锋划过老亲王花白的鬓发:";先帝托孤时,可没说要用周礼葬晋帝!";
血珠溅在梓宫漆面上,瞬间散开,喷溅的到处都是。围观百姓骚动起来,他们这才认出这具镶着夜明珠的棺椁,正是十年前从建业运来的吴主遗物。但看着血流不止的宗正,哪个又敢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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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灵!”杨骏大喊。
当送葬队伍行至邙山隘口,日轮突然缺了一角。钦天监的铜仪晷针疯狂旋转,直指";大凶";方位。杨骏却仰天大笑:";当年汉武伐匈奴,亦遇此兆而大捷!";
话虽如此,可心怀悲伤的忠臣,此时见天狗食日,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呼啦啦皆都跪地哀泣,他们看见梓宫缝隙渗出暗红液体——那是杨骏为彰显武功,命人倒入的东吴降卒血酒。太祝令颤抖着捧出龟甲占卜,裂纹竟呈现";凶";字古篆。
";继续前行!";杨骏却是猛的挥剑斩断卜甲。山风卷起他的素纱禅衣,露出内衬的金丝软甲,甲片上";如朕亲临";的铭文在日食中泛着幽光。
下葬时辰将至,六十四名名力士却抬不动梓宫。杨骏唤一声加人,忽啦啦加至七十二人,然七十二名力士即便累的大汗淋漓,却依然抬不动,正在奋劲之时,却听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陪葬坑中的陶俑接连碎裂。杨济惊吓得冷汗透背,突然跪地嘶吼:";兄长!这是先帝震怒啊!";杨骏也不由慌张,猛然后退。后退之时,佛珠串突然崩裂,迦南香木珠滚入墓道深处,一群蜈蚣到处爬动。“不好。”他惊恐之中暗思:“昨夜做了个诡异的梦:武帝在棺中坐起,指尖蘸着血酒在棺盖上写";弘农";二字,每一笔都化作蜈蚣钻入某家的七窍。”不由拿起金铲:";填土!";他踹翻欲要阻拦的司礼太监。第一铲土落下时,狂风骤起,将惠帝的哀哭卷向许昌方向——那里,楚王司马玮正磨砺着三千把环首刀。此时的杨骏却是疯了般,只一铲一铲的拼命填土。
山风卷着雪粒灌入墓道,惠帝的呜咽在群山中回荡:";阿翁...蛐蛐冷...";
当最后一铲土落下时,守陵军卒看见诡异一幕:三千陶俑残片自动拼合,手持荆州陌刀列阵向西。杨济的佩剑突然自鸣,剑身";泰始";年号正被锈迹蚕食。
百里外的楚王府中,司马玮擦拭着新铸的环首刀。刀刃映出贾南风送来的密信:";仲父以孙皓棺葬武帝,君当以武帝剑诛权臣。";
雪落无声,一粒红头蜈蚣从杨骏袖中爬出,钻进了峻阳陵裂开的地缝。
四月初九,太庙中,杨骏的剑尖抵着《谥法》竹简。宗室元老司马肜须发皆张:";按制当谥';世宗';,太傅擅改';世祖';,是要将武帝比作汉光武吗!";
";正是!";杨骏劈开竹简,";光武中兴汉室,武帝混一寰宇...";他突然哽住,剑锋上的";世祖";二字正滴落黑血——那是三日前被他毒杀的异议礼官之血。
贾南风在幔帐后轻笑出声。她刚收到楚王密信,落款处盖着从梓宫上剥下的夜明珠印:“老贼,也不知道你还能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