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吃,吃。”角落里还蹲着一个身形臃肿的胖子,一头细密的寸发,身上挂着的盔甲对他来说就像是小孩子一般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油腻的裤腰带将肚子勒成葫芦形,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左臂内侧有一道骇人的伤疤,如同蜈蚣一般狰狞,让人触目惊心。
对方似乎有些口齿不清晰,摊开的手掌心里躺着半块发霉的麦饼,伸手递给阳雨,示意他也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憨厚。
“新来的,报个字号,用剑还是用弓?”草席上的男子翘起腿,在空中晃悠,带着漫不经心的姿态。将胳膊垫在脑袋后面,根本就没有起来的打算,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慵懒,有些懒洋洋地询问阳雨。
胖子的模样有些傻乎乎,呆愣愣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懵懂,似乎是一个智力不健全的人。
可是在条件如此恶劣的先锋营,胖子竟然还被邋遢男子照顾得这般好,虽然脸上也有些血污,可是看样子根本就没有挨过饿,那圆滚滚的肚子在油腻的裤腰带下微微颤动。
“在下爱吃灵芝的熊猫,弓刀都可。”阳雨心中不由得对邋遢男子多了几分好奇,目光平静,不卑不亢地说道。
“那就用剑吧,穿着一身布衣过来打仗,那边那套盔甲原本是我的,但是给我战友穿戴,可是他已经阵亡了,别嫌弃,先锋营就是这般待遇,凑合着用吧。”断矛插在地面上充当支架,挂着件染血的盔甲,甲胄缝隙里还嵌着半截断指,断指已经发黑,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斑驳的帐篷内壁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正字,一道道笔画仿佛是阵亡士兵的亡灵在无声诉说着什么,邋遢男子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又指着自己说道,“我叫先贵,是你的伍长,这个家伙是胖子,无名无姓,脑袋还不好使,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你也叫胖子好了。”
“嘿嘿,嘿嘿,你也吃。”见阳雨没有接过自己手中的麦饼,胖子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转而递给了先贵,眼神中满是期待,想让他也吃点。
可是先贵却有些烦躁地退了回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对未来的迷茫,手在空中挥了挥,仿佛要把烦心事都挥走,“你吃吧,那三个战死同僚的食物也都给你,能吃就多吃点,说不准咱们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上,吃不到喽。”
“伍长何出此言?听闻我赵氏大军正在组建重装骑兵,一旦踏破晋阳城外的包围圈,大胜岂不是就在眼前。”即使现在身为亭长,阳雨也并没有抛弃以前勤俭的习惯,把自己的白衣黑裳脱下,将肮脏的盔甲随意擦拭了一下,换起军服就佩戴整齐上去,盔甲破旧,远远不及亭内的重型札甲,只是一件普通品质装备,但是也聊胜于无。
“呵呵,重装骑兵,你可在军营之中看到了战马?”见阳雨并没有贵族公子的做作,毫不嫌弃地穿上了盔甲,先贵也乐得和对方多聊几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笑容中满是对现实的无奈,“这座军营,其实就是一个超大的先锋营罢了。”
“智氏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亚岱山里面有一个军营?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叫阵,管辖军营的是赵毋恤胞弟赵公山,经不起对方谩骂,每次都出去迎战。”
“我先锋营为前列,就穿这种破烂盔甲,每次对战都会死伤无数,我空有一身武力,却护不了所有人,咱们伍你是第三十五个新兵,其他的人全死了。”先贵的眼神中满是痛苦和自责,拳头紧紧握起,声音有些颤抖,仿佛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战友死在自己面前。
看着先贵哀切的模样,阳雨不禁也感慨地摇摇头,轻轻坐在胖子帮忙归拢出来的草席上,将军将领或许有着自己的战略打算,但真正伤亡的,却都是手下的士兵。
毕竟在这个乱世之中,没有哪个势力和组织,会为了保全士兵的性命,像明辉花立甲亭那样,全员配备稀有品质的甲胄,这般奢侈对于大多数军队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伍长放心,我就是最后一个新兵,不会再有第三十六个了。”阳雨随手从包裹中掏出一个大包子,这是厨房专门为他准备的饭食,将包子递给了胖子。
胖子满脸震惊地接了过来,仿佛这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跑到先贵身边,直接将包子塞进了先贵的嘴里,阳雨见此笑着说道,“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选择了参军入伍,那就是想要用本事搏出一个功名,争一口气。”
“你小子有这种好东西?那我就和你多说两句。”看到香喷喷的肉包子,先贵只掰了一半,另一半递给了胖子,示意他也吃,坐起来两三下就将半个包子塞进了嘴里,指着阳雨说道,“要是智氏又过来叫阵,打起来的时候你一定要跟住我,我来保护你和胖子,这军营里可不是什么善地,得小心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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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很强的,但是我不能展露出来,因为赵公山那个大黑牛,专门把自己不喜欢的人扔到先锋营,要是碰到那种又不讨他喜欢,实力还强的人,他就把你往晋阳城里面送,当死士用,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进去了十有八九就出不来了。”似乎是因为阳雨对胖子表达出的善意,先贵此时也和善了许多,语重心长地说道。
“所以在先锋营里面,得藏拙,还得会保命,真打起来的时候,你就往旁边躲,等着人死的差不多了,敌人就会退兵,打赢了,我们没有赏,打输了,就像外面那群人一样,连伤病都没有人管,拼什么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