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葛然沉默地走出楼道,心里的闷燥却没有随这天气一起释放。
他撑起手中黑伞,微眯起眼睛,隋刃正远远立在自己那辆黑色林肯旁。
他没有朝这边看,正侧头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更不知在想什么。
但有一点林葛然可以确信——他从回来那天起就没有属于过这里,没有把这里当过家。
从来,没有。
暴雨撞在伞上发出砰砰的振声,一步步走上前,握伞的手指慢慢攥紧,直到微微颤抖,林葛然漠然地路过隋刃,按下钥匙开关,隋刃似乎被身旁车子忽然发出的响声惊到,他身子悄然颤了一下,上前一步,沉默地把父亲的车门拉开。
林葛然轻呵口气,缓缓转过身直视隋刃,“你,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隋刃一直一直低垂着视线,雨水顺着发际畅快流下,汇进睫毛,划过下颚,流进颈窝。
…沉默。
沉默。
林葛然轻轻笑了。
撑伞的手已不觉间已攥的极紧,指骨是冰冷的白,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我给你十分钟,跑回去,书房,跪着,等我。”
雨声阵阵。
隋刃安静听着。
然后,慢慢后退一步,微微躬身。
干净,利落的,一个字,“是。”
林葛然攥了攥撑伞的手,冷冷弯起嘴角,收伞上车。
暖黄色的车灯照在冰冷的雨夜,扫过车前一丈雨。
雨,密密麻麻,横亘在空间里,纷繁地下。
心窝似乎有什么,也慢慢堵起来。
林葛然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响,瞬间飞出很远。
他视线微移,看到倒车镜中被雨水湿透的黑色身影,被远远遗弃在身后。
车子“嘎”一下飞出很远,隋刃微微抬起视线,看着父亲车子的尾灯在黑夜中闪了最后一下。
他轻呵口气,控制住全身的颤抖。
五公里。
十分钟。
并不苛刻,但也需要全力才能完成。
隋刃深吸口气,大步冲着路的尽头跑去。
耳边,却忽然回响起亚尔曼挂断通讯器前的话。
——“亚瑟…我们可不可以选择,相信他。”
隋刃愣了愣,缓缓道:“他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么?”
通讯器那头是亚尔曼沉重的呼吸声,良久,无声。
隋刃微笑,慢慢摇头,“你看,你无法证明,而我,”他眨眨眼,似乎有什么在眼底一闪而逝,然后,顺着睫毛滑下,像是雨水,任凭雨水重重打在脸上,流进颈窝,他仰头望着远处天际尽头那道紫红色的闪电,缓慢但决绝的开口,“裴因他而死,我,已永不能忘。”
“furimmer…”
亚尔曼微笑。
“furimmer.”
他喃喃地自语,微笑的眼睛里却终是带了丝难以言喻的悲怆,“但是…”
但是。
他,快死了啊。
通讯器一直无法接通。
裴的死我不知道。
但是我觉的。
亚瑟是知己,是同伴啊。
关闭通讯器。
电闪雷鸣间,旋转穿插在银白色的世界里,亚尔曼的眼前却浮现出一张万丈红光的照片。
身子忽然僵硬,他微颤了颤身子,抽出皮夹中的钱包,伸手轻轻抚摸,钱包里,一张已旧的照片。
照片中,万丈红光的海边,几个青年人大笑着望着远处海上的日出。
从左依次,亚尔曼,火鸟,玛西亚,亚瑟,刃,裴。
这张照片的前续是,火鸟正一脸坏笑着把玛西亚往亚瑟身旁推。
然后,亚瑟倒在了刃身上。
隋刃一脸嫌弃,无语却温和,求救似的看向裴。
裴笑的前仰后合。
温水一般常年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带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灿烂。
然后,太阳忽然升起…日出。
哎呀呀!!
随着火鸟一声惊吼。
瞬间,所有人都向远处那个火红的太阳看去。
而自己,举着相机在镜头前比出一个前进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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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天地一片苍茫。
衣服尽湿,全身上下像是陷入一片冰冷的汪洋,遥远的地方传来雨声,耳边却仍是亚尔曼那句未说完的话。
“但是…”
但是。
雨水,顺着眼睛不断滑落。
隋刃猛地缓下脚步。
愣愣立在街道中心。
忽然用力抹了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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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亚瑟轻喘口气,微笑着擦掉头上渗出的汗,上下左右看看,身上的风衣丝毫没有脏。
他得意地笑笑,直了直背脊,把衣服领子和袖口规矩地整了整,低头看看手中的小青菜和红辣椒,轻弯嘴角。
深深吸口气,缓步走进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