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土地是新开辟的，松软的土壤踩在上面发出人呼吸一般的韵律感，木板里吐出咔擦咔擦的声音，那是年轻人的身子压在上面，逼得螺丝和铁钉要蹦出来一样；军校的帽子是蓝绿色的，像丛丛矢车菊，在并不明媚的阳光下簇拥在一起；少年人的注意力被疾驰的动静吸引，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天边一道敏捷秀丽的修长身体俯冲过来，乍一看还以为是鸟，但是大家知道不可能，地球上早就没有野鸟。

果不其然，那是一架流线型身材的战斗机，压低嗓子轰隆隆而过，喷出几道经久不衰的弧线白烟，在云朵里滥竽充数。

“喂，还没问你话呢，上次怎么突然挂我的通讯电话；你胆子也是肥了啊，敢挂爸爸的电话了，虽然偶尔可以认你当爸，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当爹来训我。”组装线圈的费因突然说道，背部一耸一耸的。

“都说了是我手抖了，不小心碰到挂机键了，你以为我是你吗？我是很忙的，没时间天天和你联络感情。”

“你也不理我，我妈妈也不理我，你们都怎么了？明明我生日也快到了……真冷淡，感觉我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长时间不联系的话，我真的会有种和你们永别的感觉。”费因先是翻白眼一笑，然后很快撇过头去，无可避免地露出失落的表情，艾伦揉灭了烟头，捕捉到他。

我假装没事，他假装高兴；艾伦茫然地心想：假装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几个月前，艾伦·布什内尔在和费因通话时，趁对面没反应过来快速地带着笑意骂了一句，迅速反扣耳机，只留下一片沙沙声；而后嘴角的笑容如融冰散去，看着号码，他心中默念道：

费因，你的父母真的把你保护的很好……艾伦·布什内尔合上朋友费因寄来的照片，转身靠在实验台上，抬起头看向人造的穹顶，能看到过长的黑发太久没打理，他把头发拢到脑后用蓝色的皮绳扎了一下，随后走到实验台前。

“您真的很喜欢蓝色。”

“还好吧，我喜欢蓝色……可能是因为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几个人，都是蓝色眼睛。”艾伦叼了一根电子香烟，眯着眼睛，“这样的情况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在服役期间，艾伦和很多生物学专业的同学一样进入了药物局工作；然而现在他不耐烦地盯着培养皿里的那些婴儿，“我已经受够了天天几百条人命从手里过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我都习惯了。”

年轻点的研究员很诧异地说，然后吐槽；见到这个男孩脸色不对，他见好就收，赶在艾伦脾气大爆发之前，他连忙走出大门，为艾伦留了盏小灯。

一片静默后，艾伦突然暴起，面对仍在闪烁红光的摄像头，他把桌子上能丢能扔的东西全部扫在了地上，包括那些珍贵无比的培养皿，堪称一键清理大师；溶液，胶囊，药丸，和写着字母的纸张淋淋沥沥地混成一团，跟韩国的部队火锅一样热闹，总之是一个都不能用了。

婴儿的尸体混合着腐蚀性的玻璃碎片，暴露在空气中瞬间就干瘪成了一片；警报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大扫除后的艾伦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等到其他人回来见到这副光景，吓得面无人色，监控忠实地记录了艾伦的所作所为，军方毫不费力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等他们带着军棍和枪找到他的时候，艾伦才刚刚对现行政府大放完厥词，正被他的好朋友费因，怒不可遏地摁在地上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