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非辅,乃摄也(廿一)波斯使团(上)

大明元辅 云无风 2365 字 3天前

浮桥尽头,二十名明军骑兵从雾中浮现。他们的战马背负着长筒形物事,用绘有云纹的牛皮套裹得严严实实。侯赛因?阿里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长筒的弧度,分明是火铳的轮廓,却比波斯火绳枪长出两寸。

更令他心惊的是,骑兵队列经过时,甲胄撞击的声响竟如一个人踏步,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步兵齐整已然很难,骑兵更不必说。

“贵使旅途劳顿,”明军千户抬手示意使团停下,自己翻身下马,“李制军——哦,我是说安西李总督已备好接风宴,但按军规,需先行检视随带兵器。”他的目光扫过波斯护卫腰间的乌兹钢弯刀,“当然,贵使的佩剑与沙阿陛下的国书,自是另当别论。”

阿拉威尔迪?汗点头示意护卫解下兵器,心中却暗忖:所谓“检视”,不过是借机研究波斯刀剑的锻造工艺。当他看到明军士卒用磁铁石检查弯刀是否淬过玄铁时,终于确信:这个东方帝国对技术的贪婪,丝毫不亚于波斯对两河流域沃土的渴望。不过,作为帝国大维齐尔,他只是微微昂首,不置一词。

小主,

雾散了,药杀水的波光映着对岸堡垒上的“明”字大旗。旗角翻卷间,阿拉威尔迪?汗仿佛看见早已称霸东亚的大明帝国,正悄然将其势力进一步扩大,直至笼罩整个中亚,宛如由东而来的一面巨网。而他,正是走进这张网的首只雄鹰,带着沙阿的期许与警惕,去触碰那些闪耀着冷光的强军背后所隐藏的野心。

安集延城南校场的晨钟敲过九响,阿拉威尔迪?汗的骆驼队刚转过街角,便被如林的枪刺晃花了眼。两千名伊犁第一军第三镇步兵已列成十六个方阵,万历三式燧发步枪的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冷光,枪托上的青铜兽首徽记与铠甲上的“安”字纹交相辉映。每列士兵间距三步,脚尖统一朝向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仿佛由同一个模子铸出。

“安啦在上……”侯赛因?阿里低声惊叹,他从未见过如此整齐的步兵阵列。波斯火枪手习惯松散的游击战术,而眼前的明军士卒如钢铁雕塑,就连呼吸节奏都似经过丈量——这是“三段击”战术的基础,每个方阵都能独立完成射击、装填、预备的循环。

点将台上,三顶帅盔在晨光中闪耀:居中者头戴七梁冠,身身上大红纻丝的官服打着锦鸡补子,腰间系着花犀腰带,正是安西总督李廷机;左首身披玄色山文甲,肩系猩红披风的是安西总兵李如梅,右首身着獬豸补服的则是安西巡按御史熊廷弼。三人步下台阶时,两万只钉靴踏地的轰鸣骤然止息,如潮水退去般齐整。

“贵使远来,西域风寒,”李廷机率先伸手,袖口露出的京华精工最新所造的机械腕表在阳光下闪过微光,“我军略备薄礼,聊表东土诚意。”

他抬手示意,校场东侧的幕布应声而落,露出八门擦得锃亮的二号重炮——炮口内的膛线隐约可见,炮身铭文“万历三十年京华造”在晨露中泛着金属光泽。虽然是三年前的产品,但考虑到西域离中原实在太远,倒也不能怪他藏私,毕竟这就是军中所配。

明、波高官走近火炮,李如梅拍了拍最近一门的炮身,甲胄碰撞声如金石相击:“这些巨炮,在撒马尔罕城头轰开三尺厚的铜门只用了三十发炮弹。”

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侯赛因?阿里腰间的欧式望远镜上,“贵国的炮手若愿来安西交流,咱们可以聊聊如何让炮弹多飞半里——比如这炮架的仰角刻度盘。”

熊廷弼则微笑着指向步兵方阵:“每支火铳的扳机护圈都加了防风铜罩,雨天击发率能保六成。”他递过一支拆解的万历三式步枪,枪管与枪机的连接处刻着细密的螺纹,“贵国工匠若有兴趣,我们的格物工坊随时开放观摩——当然,核心机括的制造工艺乃是京华军工之机密,便是本官也并不知晓,就无法为诸位解惑了。”

波斯使团的随员们正惊叹间,校场中央忽然腾起三股黄尘。三千名骑兵如黑色浪潮分作两翼,半具装的战马前胸覆盖着精钢鳞甲,骑士身披连环山文甲,马刀与短铳在鞍侧碰撞出清脆的节奏。

李如梅抬手令下,骑兵突然加速,二百步外的草人靶阵应声倒伏,马铳的齐射声竟如同一柄火铳连续击发。

“此乃我军半具装骑兵,”李廷机解释道,“人披全甲,马护要害,既保冲锋速度,又能抵御重型破甲箭或寻常火枪射击。”他指向骑兵腰间的短铳,“枪管比贵国的火绳枪短三寸,却能在马上装填。”

侯赛因?阿里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望远镜镜片,他注意到骑兵冲锋时,每队排头的十骑竟能在急停时保持三角锋矢阵型,这是波斯骑兵从未演练过的战术。

更令他心惊的是,当骑兵退下,步兵方阵开始演示“三段齐射转刺刀冲锋”:七千火枪兵分三列轮换推进,每次轮换前由前排齐射,后排随及跟上。三列齐射打完,七千火枪已然被插上刺刀,如林举起,在阳光下组成密不透风的钢铁城墙,推进时的“咔咔”声,竟与药杀水的冰裂声奇妙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