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春芳脸色稍稍冷静下来。
师爷赶忙解释道:“还望相爷息怒,莫要气伤了身子。其实属下等人见到这份金行告示,初时也极为震惊,但细想之后却觉得此时才是我等时机已到。”
这位在李家操劳多年的师爷,脸上带着浓浓的讨好之色。
他可是清楚江南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都是何等货色。
真要是这些银子折在里面,哪怕只是几万两,也能让明年的今日成为自己的忌日。
李春芳当即眯着眼,看向追随自己多年的师爷,轻叹一声,挥了挥手:“你先起来吧。”
说罢,他先坐下,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师爷赶忙上前,为李春芳添了一杯茶。
随后师爷才解释道:“相爷知晓,原本各地金行只是限制每日支取现银之人,并未有其他限制。”
李春芳点了点头。
师爷又说:“直到今日,金行才挂出这张告示,不光是不合情理的提前关闭金行,要等到来年正月十五后才会重新营业,更是用上了更正钱率这一条钱法。”
随着自己冷静下来,加上师爷的解释。
李春芳双眼眯起,竟然是开始琢磨了起来。
不多时。
李春芳双眼一挑,看向师爷,语气悠长道:“你是说……金行已无存银?”
“相爷英明!”
师爷瞬间奉上一记马屁,而后附和道:“此前金行并未如此,直到今日才这般行事,可见他们是撑不住了!就算金行的库房里有再多的银子,经过这么多日支取,也早就空空如也了。”
不得不说。
李春芳和幕僚师爷的猜测,并没有错。
现在的金行库房中,也确确实实是存银所剩无几。
而已经在心中经过一番盘算的李春芳,脸色彻底缓和下来。
他犹豫着低声说道:“若是如此说,倒也合乎情理。不说金行,便是户部,也不可能有取之不尽的银钱。这么一说,金行此次闭门歇业,降低银价,便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时候了。”
师爷暗暗的长出一口气,而后重重点头,坚定无比道:“属下敢肯定,金行如相爷所料,已无存银!”
李春芳亦是松了一口气。
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当真如此的话,就算是等年后过完正月十五,若是再有人去支取现银,金行也定然是拿不出银子了。”
师爷连连点头。
就差开口将李春芳夸上天。
师爷谨慎道:“只是如果金行当真如相爷猜测一般,存银已经所剩无几,那他们为了遏制年后有人继续从金行支取现银,后续定然会继续贴出告示,降低银价。”
“这是必然。”
李春芳面色轻松的一挥手,再无先前的怒色,轻声开口道:“区区数万两银子而已,不痛不痒,伤不到根本。金行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如今贴出这张告示,不过是提前放出风声,试试外面的口风。”
师爷立马上前一步:“既然如此,相爷又打算如何接招?不过如今金行已无存银,事情若是再闹大的话,只怕朝廷终究是会出面的。”
李春芳当即眉眼竖起:“朝廷出面又如何?大明是讲王法的地方!百姓自金行取钱,难道朝廷还能阻扰不认?若当真如此,便是朝廷失信于天下,朝中衮衮诸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师爷张了张嘴:“那……”
李春芳双手按在桌案上:“知会京中众人,不得闻声擅动,区区银钱折损,待明年金行露出底子,这银价涨回去不说,说不得还要增添几分利钱!”
这是合理推演。
只要金行没银子了。
而银子都在他们手里,自然可以奇货可居,从下而上的倒逼朝廷出面抬高银价。
如此一来,反而会让他们得利。
李春芳又吩咐道:“再去信江南,让他们该作甚就作甚,他们越稳金行便越慌,料定金行近来观望外面风声,会继续压低银价。等正月十五一过,就让南边拿着所有的商票去金行取银。”
师爷终于是安下心来。
此刻亦是面露微笑。
“相爷英明,属下领命。”
……
“压低银价的告示昨日已经贴出去了。”
“京中各方虽然开始有些异动,但今日却都平复下去了。”
“南边在京的那些人,都在观望,似乎并没有因此生出忌惮和不安。”
严府巷。
严府院中高楼上。
锦衣卫指挥同知陆绎,身着飞鱼服,单手压着腰间的绣春刀,站在楼里,看着楼外廊下的严绍庭,低声汇报着京中最新的消息。
严绍庭则是凭栏眺望,只见整个严府内外被白雪覆盖。
他不曾回头,只是轻笑着说道:“如此才好,这不过是头一回合而已。”
而他心中却是在想着,是时候该让昌平将蜂窝煤弄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