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手往嘴里撒了一把花生米,转头对妹妹说, “你说太子都被废了,大好的前途等着咱们稷儿呢,给哥哥笑一个。”
丽贵妃不乐意,手里捏着酒杯,她哪里笑得出来,小口小口的抿着,“哥哥知道什么,没了那个草包,还有别的人等着呢。”
“一个小杂种,还敢跟我稷儿抢。”
大将军仰靠着身体,他这几年到底是老了,行军打仗受了不少伤,积雪消融,气温又降了下来,寒风顺着骨缝往里面挤,他揉了揉膝盖骨头,好一会儿才想到妹妹说的小杂种到底是哪个。
“到底也是陛下亲生的,你说话总得注意点儿。”他想着回京途中偶然遇到的路介明,当时他牵着马后面跟着下属,浑身脏兮兮的,脚下的稀泥漫到了裤腿,长相不似她母妃,但还是一样的明艳。
大将军起先认不出他,后来还是福将附在他耳际小声提醒的,此次与匈奴的最后战斗,还要多亏了他在后面的小小接应。
他做事实在漂亮,大将军不由得郑重审视,他的外甥就是皇子,他当然知道这些皇子都是什么尿性,话说的好听,真做起事来,看谁不靠谱。
但这位七皇子倒是出乎意外,至少是个能顶事的。
他久在上位,爱惜人才成了本能,但涉及利益之争,才能就成了拦路虎,小外甥的前路容不得这只虎,“他母妃那事是他死穴,你在这上面下手就行了。”
丽贵妃红唇娇艳,帕子压在上面,色泽稍淡,“没用的,陛下一直避讳他母妃的事,前几日还在翊坤宫提及,升一升位分,老七也大了,母妃还是嫔位不合适。”
丽贵妃这辈子最恨的两个人,其一是位分上压她一头的皇后,另一位就是能独占了圣宠的容嫔。
她恨的咬牙切齿,以为这女人早就没有明天可谈,却没成想,他的儿子还是熬出了头。
大将军接过妻子盛好的鱼汤,浓香绕鼻,尝进嘴里,却腥的很,他突然就没什么胃口了。
“总会有办法的,你总是要沉住气,一切有哥哥呢。”
“七殿下年纪小,年纪小就容易出事,你还怕他出不了事吗?”他抬手想去揉揉妹妹的头发,妹妹头上金钗摇晃,他看了看,没发现可以落手的地方,幽幽叹了口气,小的时候手指还可以从发尾穿到发尖……
他武将出身,最不屑的就是做这些小人之举,但他就这一个妹妹,父母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他不能不管。
大将军吃不下去了,草草结束了家宴,抱着小妾刚生的小儿子去了后院,小儿子很伶俐,羊角辫晃晃悠悠,抱着爹爹的脖子撒娇。
庶出的孩子打小就知道讨好人,他们活的不容易,在正房的欺压下苟活。
大将军看着小儿子干净的眼眸,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你娘出身不好,你也就没什么未来,爹爹疼你又能如何呢?”
“得投生到个好肚子啊。”他意有所指,眼眸掠过花坛底下没有消融的雪,“总得让陛下再见一见容嫔。”
妇人之仁,总是最好利用。
……
除夕守岁那日,窦大人正好在宫中轮值,百转千肠给许连琅递了个字条。
约她梅园小胡一聚。
许连琅看到字条的时候,四儿也在旁边。
火炉滋滋的燃着,她张着手烤着火,手心热乎乎的,字条上的墨迹让她有些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