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拿来规劝自己的话不灵了。路介明不再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了。
烛火灭了一盏又一盏,路介明挥退了所有的奴才,亲自续上了下一盏。
往常还有四儿服侍身侧,这几日,他让四儿也出去了,殿内黑黢黢一片,烛火只照亮了他几案的一小片区域。
政务不休不止,他又想要拿出大把的时间与许连琅相处,一来二去,就只能占据晚上时间。
在他又一次拿起旁侧浓茶抿上嘴边,却喝了个空的时候,他才发觉许连琅从内殿过来了。
她穿着里衣,肩膀上随意搭了件月白色蜀锦披风,布料上好,在微弱的烛光之下发着浅浅的柔光。
路介明目光从她莹白的下巴攀下,掠过她交领里衣的露出的细白锁骨,又匆匆敛回,“我吵醒你了?”
许连琅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杯白水,与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奏章上是她看不懂的内容,她百无聊赖,“你还没有那么大声,兴许是白日里睡多了。”
“浓茶伤身,太晚了,就别喝了吧。”
“好。”他还是那般好说话,一直以来都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他笔墨在纸张上匆匆而过,所有的奏章完全不避讳她,也是,乾清宫都分给她了一半。
“想来这段日子,未曾见过窦西回。”她头皮一硬,觉得自己不可这般稀里糊涂下去了。
路介明的紫毫笔尖一顿,在许连琅看不到的另半张脸,已经显了青筋。
月光如水,陡然被一层厚重的云层挡住。
他几乎是笑出了声,“阿琅才醒了不过一月,第一个主动要见的人原来是他。”
他话语间没什么大的调子,平稳,适当的关怀,听不出丝毫异样。
他将手中的笔放下,笔柄圆滑,笔尖还晕着墨,在几案上打着转,最后,“咣当”一声,掉了下去。
“也是,他毕竟算是未婚夫,该是要见一见的,”路介明声音挑高了些,“明日,我们去镇国公府。”
厚重云层卷了角,露出几缕月光清晖,烛火又燃到了底,让他脸上的阴翳陡然加大。
许连琅缓缓掀起眼帘,面前像是有层厚重的雾,挥手不见五指,一点点探出路介明给的安全地带,局促又不安。
她看着这个男人,猝然前倾了身体,手掌压在了他的曲起的膝盖之上,“介明,你日日夜夜都在乾清宫,你的妃嫔呢?”
太清静了,这不该是属于乾清宫的清净。
她不喜欢这种隔雾看花的感觉,她急切的想要重新认识现在的环境。
“皇帝三宫六院,介明不曾铺张过,自然女色上也会节制颇多,但至少会有位舒和郡主。都这么久了,皇后娘娘还未拜见。”
她自然而然,以为后位是舒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