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人非昨“这群老贼,眼见着自家的败家子与仕途无缘,就想着往朕的后宫里送。”辛温平有些慵懒地靠在软榻上,轻轻翻着钱星梵递来的花名册。那花名册上除了诸多郎君的画像之外,还写着他们的生平。
“前朝后宫,确实都被他们搅得不得安生。”讲话的人却是一个新面孔,身着一身蓝色的新制官服,幞头戴得齐整,一双杏仁眼看着透彻明亮。这女子姓田,单名一个昭字,是新任的内史。她原本叫田招,一次辛温平偶然问起,她说这招的是家里的男丁。于是辛温平落笔赐了她一个“昭”字。
田昭初入官场,当年科举也并非上流,不过是某日恰巧让辛温平见着她为一件小事同上司吵得不可开交,忽然得了眼。那件小事说来也大,辛周的官署井匽不分男女,田昭当时在的那个官署有个同僚每次如厕都会弄得到处都是,惹得诸多女官不快。但田昭的上司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田昭忍无可忍,同那上司据理力争,正遇着那日往秋官署问事的辛温平。
这田昭是农女出身,家中并不重视她,只是幸运地遇见了一个开了女子义塾的好老师。她也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一路考进了大兴城。她虽不是最优秀的,但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能走到这里实属不易。彼时何瑶刚死,辛温平需要一个新的人。
而田昭的眼神很好,像极了她。
“说来也好笑,朕今日还收到弹劾你的折子了。”辛温平冲田昭招了招手,田昭恭顺地在她身前的矮座上坐下,接过辛温平递来的奏折,翻了两下。
“这些事臣没做过。”她越看越觉得生气,还有些稚气的脸都涨红了。
“你的为人朕是相信的,不过构陷罢了。”辛温平伸手,竟然有些安抚之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朕说说,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臣……臣的私事,讲出来不是给陛下平添麻烦么?”
“朕既然问了,就不是麻烦。”
辛温平柔和的目光落在田昭身上。田昭很年轻,今年也不过十九,是最好的年纪。辛周朝中的寒门女官大多年轻,个中原因,辛温平心知肚明。科举对于男子来说是得道登天,对于这些寒门女子来说却是逆天改命。她们的人生并不宽广,只有一条岔路两个方向:早早地考中从此做朝廷的人,或者早早地被嫁出去。成婚之后还能入仕的女子可谓凤毛麟角——并非她们不优秀,而是更残酷的事情阻碍了她们的脚步。
田昭拧着眉,脸上却浮出赧然的神色:“这些日子总有些小郎君投怀送抱……从前都不曾有的。”
辛温平轻笑了一声,忽然对着一旁一直安安静静坐在边上习字的辛以烛招了招手:“阿烛,来母皇这里。”
辛以烛放下手上的纸笔,走上前,就听辛温平问道:“田内史说从前不曾有小郎君向她投怀送抱,如今却有,阿烛以为何?”
“回母皇,”辛以烛恭顺地行礼,“从前田内史身份低微,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寒门小官,自然无人关注。但如今田内史乃是母皇身边最亲近的人,田内史身上的这身官服让这些郎君向她投怀送抱。”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辛以烛的早慧,田昭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辛以烛接着道:“儿臣以为,是田内史身上的这身官服让旁人赋予了她官职之外的权利。”
“不错,没有辜负母皇对你的教导。”辛温平点了点头。
“……臣有疑惑。”田昭道。
“但说无妨。”
“皇女尚且年幼,陛下缘何要将这些情爱之事让皇女评价?”田昭说时耳根泛红,她到底还是保守些,总觉得这些事情不该让一个刚刚开蒙的孩童去听。
“阿昭,朕且教你。在这官场中没有情爱,只有权和利。你如果被情爱绑架,注定就会让渡你的权利。但你要记住,你身上的官服不是你一个人的官服,就如同朕的龙椅也不是朕一人的龙椅。这是天下女子的官服和天下女子的龙椅。谁掌握了这里,”她说着指了指自己脚下的位置,“谁才能拥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