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称我为“夜行人”,
尽便吧,这在我是一样的;
真的,我是一个寂寞的夜行人。
而且又是一个可怜的单恋者。
她的心里还像刚才一样难受。不,比刚才更加不舒服。单恋者,孤独的单恋者。她脑海里闪现一条无声的街,和黑暗里一个消散着的明亮的身影。连恋着谁恋着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独自在浓稠的黑暗里不断寻觅摸索。何等的寂寞。好像她自己。而她自己又在恋爱着什么?在孤寂的夜里寻找着什么?
心脏的部位有仿佛被酸腐蚀着的疼痛感,呼吸也被阻滞。她抬头看窗外,衰老的黄色软叶在北国混着沙尘的风里翻卷。
看不清的,她的梦和向往啊……
真的,我是一个寂寞的夜行人。而且又是一个可怜的单恋者。
☆、三
灯是盛开的花,人是移动的影,天是幽邃的洞。
她有严重的近视,眼科医生说她有散光,她自己觉得她还患了夜盲症。天色一暗,摘下眼镜,她的世界就变得魔幻起来。路边店牌上,霓虹闪耀的字模糊地亮成一团,成了一只五光十色的怪物,朝坐在公交车上的她快速奔来,连周围的景物都跟着呼啸起来。一只怪兽刚从她肩侧擦过,下一只,又一只,再一只,成百上千只就接连咆哮着来了。
公车轰隆隆,也是一只怪兽,四只黑橡胶铸成的足滚动,匍匐着身体带着里面的灵魂穿梭在光怪陆离的道路街巷间。
每一个夜晚,多少个夜晚,只有这些发光的和聒噪的怪兽们陪着她,从一个她深深憎恶的地方回到另一个她憎恶的地方。
今天,立冬。
她把车窗拉开,开得很大,冷风灌进车里,一瞬间就撕碎了她的校服,刮过她的肌肤。
寒风吹我骨,严霜切我肌。这凄清的季节啊。
她打起冷颤,心里却有些享受这种寒冷,让她疼痛又愉悦的寒冷。前座的人戴上大衣连着的帽子,回头白了她一眼,暗示她关窗。她不理,更往窗口挨近了些,风像密集的针刺在她脸上。吹了一小会儿,她也觉得有些受不了,耳朵逐渐开始僵硬冰凉,但她又不愿合了前座人的意关窗,便关上一半,可风还是吹得很猛,她又推了一下窗子,留了一个小缝。
公车载她穿过桥洞,到了一条无论日夜都一样繁华的街上,行人忽然多了起来,发光的怪物也多了起来。
街上的行人在她没有覆上镜片的眼睛里全都是虚影,摇晃的、浮动的虚影。她身处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中,却仿佛并不存活在这里,她只是这世界的旁观者,看着人们忙忙碌碌离离合合哭哭笑笑,自己却不参与其中。她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该生活的地方,应有晨雾里杨柳依依,有暖日里陌上花开,有月下桥边玉人吹箫,有细雨画船才子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