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见过陛下。”见来人竟是慕容泓,长福慌忙下跪行礼。
许晋听得声音,放下书走了过来。
“不必多礼。”慕容泓走进房中摘下风帽,遥遥地看着床上的长安,问许晋她的病情如何,许晋一一回答之后,慕容泓道:“都退下吧,让朕独自呆一会儿。”
许晋长福与褚翔等人依言退出长安房内,独留了慕容泓在里面。
慕容泓在门边僵站了会儿,才抬步向床边走去。
每一步都如踩在云上一般的不真实,而这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真实中,却又交织了进退两难的矛盾心绪。
从小到大,他的人生中甚少会出现如此刻一般让他明明知道不该去做,却不得不去做,还不知对错的事。
在登上帝位之前,他没想过要去掌控任何人,他只想做个飘然于世外,不问红尘的富贵闲人,而他也有这个条件。但在兄长和君行去后,他想掌控一切,因为他后悔,他愧疚,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当初他没有对兄长的宏图霸业视而不见的话,若是他一早能为他尽心竭力的话,是不是,他和君行就不会遭了那些小人的毒手?
他明明可以帮上忙的,但他为了贪图一时的安逸,为了追求自己心中理想的生活方式,袖手旁观了。
而今,他似乎又在重蹈覆辙了。
长安是什么?她是一个女子,一个能让他心软,能让他不舍,能让他对自己也出尔反尔的女子。她就像春天来临时玄都山上的那片桃花林,能让他心生向往流连忘返。
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在那片桃花林下弹琴品茗悠然自得时,他的兄长却在枪林箭雨中被人一箭射中了背心。
他看惯了良辰美景的眼看不见下在饭菜中的毒,他抚惯了锦缎丝弦的手留不住至亲骨肉的命。
兄长闭上双眼的那一霎他没有哭,因为他必须让兄长知道,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坚强起来,他会继承他的遗志,他会为他报仇雪恨,他会在保住他的江山与声名的同时,让那些愧对他的人血肉成泥死无葬身之地。
为此,不要说是桃花遍野的玄都山,他连以往的自己,都可以彻底放弃。
可是,他却放不下长安,这样一个大胆叛逆,对上位者不存丝毫敬畏之心,却又心思缜密难以掌控的女人。
这样的人,就算是做臣下,都不是能让他完全信任的那一种,更何况是做他的身边人?但,世事如同命运,蛮横起来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即便是他,在这样的不讲道理面前,也全无抗衡之力。
他注定孤寂的出身是如此,他跌拓起伏的际遇是如此,他遇见她,也是如此。
慕容泓带着这样复杂的心绪走到床边,彻底看清长安的那一瞬,他心里忽然什么想法都没了。
她还活着,她又回到了他身边。当这一事实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面前时,其它的一切都缓缓淡去,无足轻重了。
慕容泓在床沿上坐下,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安那苍白孱弱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