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天生的文科生,胭脂最喜欢的,还是听乔镜给她讲解这些先人们写的诗词文章——就和《红楼梦》中的香菱学诗时的状态一样,她甚至可以为此不眠不休,就连半夜做梦,嘴里都还在嘟囔着白天乔镜教她的诗句。
“今天学杜子美的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乔镜提笔写下本日教授的内容,他的字,就算放到百年前也依然能称得上一句“漂亮”,“‘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句……”
景星阑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隔着朦胧的白气望着院中两个凑到一起的一大一小,平静的目光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温柔。
他低下头,往锅中撒了一把盐。
红烧肉的香气渐渐弥漫了整个院子。
三只大中小馋猫努力忍耐片刻,最后忙着教的教不下去了,认真学的也开始心不在焉了,就连睡着的那只也机敏地竖起了耳朵,打了个哈欠,优雅地迈着猫步走了过来。
“开饭了——”
今天的景星阑,又靠着一手精湛的厨艺成功巩固了自己的家庭地位。
可喜可贺。
第68章 第 68 章
百年前的时代没有互联网和手机, 信息传递也全靠信件车马交通,不过,人们平时闲聊的那些话题,可是一点儿都不比现代人少。
——像是近来北方最热门的、几乎每个茶楼酒馆里都会被津津乐道的, 肯定是要属《东方京报》上连载的那本小说, 《众生渡》了。
自古都有文人清高的说法, 就算只是写通俗白话小说的作者, 那也当得上一句“拿笔杆子”的。因此, 像晏河清这样主动放低姿态, 甚至愿意为一群娼/妓写一本正经小说的作者, 那确实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无论多少人捧他多少人骂他, 但所有人都无法否定的是, 晏河清这个名字,确实是在文坛火了。
每周《东方京报》上连载的那几千字, 都会被人翻来覆去地讨论, 逐字逐句地研究。追捧者将其中精彩的语句抄在本子上,在家日日诵读手不释卷, 更有其中狂热者还在公开场合扬言,但凡能和作者见一面讨教一二,那便是此生无憾;
而憎恶者同样也买了报纸,边骂边看, 边看边骂, 还和同道中人一起组成了某某评论团体,在茶馆里点上一壶茶,拿着报纸骂上一个下午不重样。其中骂的出彩的人还会得到其他人的叫好, 在掌声中兴奋的满面红光, 得意非常, 当场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待嘴里干涸了的唾沫缓过劲儿来,便接着骂上个一时半载。
最后,这两类人各自心满意足回家,倒是成全了《东方京报》的销量——直接翻了几翻!
社长才不管什么读者骂不骂的呢,他眼见着每周一的报纸次次卖断销,高兴得把许维新叫到办公室里狠狠夸奖了一番,并表示晏河清这个作者,他们一定要好好留住!哪怕稿费再给他涨两三倍也不要紧!
许维新恍恍惚惚地从办公室出来时,还以为是这段时间自己被人骂出幻觉来了。
怎么社长不但没被叫去谈话,还特意表扬他了呢?
北宁政府里的那帮官老爷们,难不成平时当真连报纸都不看的?
他不可置信地想,怎么感觉这帮官老爷们一下子从豺狼变成了佛爷,连这种断他们财路的事情都能忍?
许维新会有这样的疑惑其实也难怪。因为这本《众生渡》,除了在文坛引起了轩然大波外,影响最深刻的,还是当下社会上对于“嫖/妓”这件事的看法。
要知道,随着城内妓/院越开越多,越开越红火,嫖/妓已经算是高层权贵们一项公开的酒后活动了。更有甚者,为了讨好这些人,还会专门直接包下一个场子,请诸位先生们进去“玩个痛快”。至于底层的那些招待劳工苦力们的妓/院,偶尔治安部门看不顺眼了也会去查封一波,但只要交足了礼金,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给你保下来。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众生渡》里的那些真实而残酷的人物命运,那些因为嫖/妓和贩卖/人口而家破人亡的例子,以及令人心惊肉跳的、染上病后男男女女们痛苦挣扎的描写,都让那些叫嚣着“此乃风雅”的先生们心惊肉跳,很多怕死的人甚至从此都开始绕着妓/院开设的胡同走,生怕被传染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疾病。
尽管也有不少人还嚷嚷着晏河清是危言耸听,但是很快就有医生站出来证实,这些疾病都是真的,而且在现实中染上这种病的人,比书里的还要凄惨百倍不止。
最终,当《东方京报》给某一期的连载配上了相关图片之后,这些叫嚣的人终于彻底哑口无言了。
整个社会的舆论风向就此调转,而且就在前两天,北宁政府一位高层已经下达了命令,从今日起,将会陆续收回城中大小妓/院的经营许可,在勒令治安部门将这些地方于三个月内全部整顿完毕的同时,还命人修改了相关的法律条文——
这意味着,从此之后,不但开妓/院犯法,甚至连嫖/妓的那些人,也同样犯法了!
在一次京洛大学内召开的学术会议上,文春秋还笑呵呵地说,近来国内风气为之一清,他对这位晏河清晏先生也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甚至还很坦然地表示了,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能够见这位作者一面,并且邀请他来京洛大学给学生们做一次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