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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然一袭白袍,盘膝坐在蒲团上。空荡荡的佛堂内,就连旧年泥塑的佛像也叫这些精怪们收拾干净,袅袅燃着一柱檀香,室内窗明几净,倒是个讲经论道的好地方。

一众精怪也依次取蒲团盘膝坐下。依旧是老松打头。他沉吟了半晌才道:“吾等艰难修成人形,至今已有三百余年,最少的也有百余年。山中岁月苦寒,吾等生平唯一的愿望,便是想能修得人身,至于之后……是像小七娘那样入轮回六道,还是走得更远些,博个有朝一日能够飞升上仙,都未可知。但只有一点是共同的。”

“是什么?”灵然挑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一丝笑意。

“生死之道!”老松沉吟道,“我等自生来便懵懵懂懂,一百年开智,却始终不知为何有人生而为人,而吾等却只能为草木山石!这其中有何缘故,是否不公?倘若无缘故,为何偏我等不能做人?倘若有缘故,这缘故到底为何?”

“呵!你道人身得的轻巧!”

灵然笑了一声。“小和尚我曾在师尊面前啊,听师尊说起过……”

他眼前浮现出昔日在剑阁时,逍遥山中一众师兄们晨曦坐在凉亭前,灵拂子对众人讲经说道的场景。他略回想了一下当时灵拂子的语气,便依葫芦画瓢地对众精怪道:“若得人身,其概率有如盲龟浮木……”

“何为概率?”有精怪忙插言问道,声音尖细。

“概率就是,一万次投胎,可能只有一次得为人身。这就叫万分之一的概率。”灵然耐心地与他解释,随后又继续侃侃而谈。

“先假设这万分之一中,譬如小和尚我,生而为人,得了个人身肉胎。在这世间,人之苦,第一道苦便是‘生’。从落地起,我与你们一般,懵懂无知。不知道冷,不知道热,不知何为欢喜,不知何为疼痛。直长至三四岁,才开蒙认字。到六七岁,渐渐知晓人间规矩,辛苦读书。到十三四岁,渐渐长成。到二十,方真正明白事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才逐渐知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