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摄影师都愣了愣,没想到他入戏那么快,他自己都差点以为顾绥被柳摇春附身了。直到王昀又说了一句把摄像头对准顾绥的手,他才反应过来,调整镜头。

监视器里,顾绥那只戴着两枚戒指的手颀长白皙,很是好看,但却在微微颤抖着。他那两根带着戒指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有些发红,像是血色从戒指的一圈蔓出去。

那枚青玉的戒指是他刚从师父那里继承衣钵,第一次唱《霸王别姬》的时候师父给他的。那是传了几百年的古玉,水头好,又润又透,代表的是柳摇春成角之后束缚住他的心高气傲。而那枚小小的金戒,是傅淮生前段时间刚给他打的,两人是对戒,戒指上别无纹饰。

像这种打耳光打人的那一方还必须得戴着戒指的戏,被打的疼,打人的也疼,是被硌得。

傅淮生被他扇了一巴掌,还有点懵,转过头来时面上有戒指硌的两条痕迹,一刹怒气上涌,却又在看到柳摇春有些水意的眸子时愣了下,有些心疼,“不是,幺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柳摇春打了他一巴掌,自己心里也堵得慌,手指发疼,两边都不讨好,“你在这时候去北平,是想去送死吗?”

“不要说那么难听。”傅淮生皱了皱眉。

他和柳摇春的思想完全不一样,他自小接受的是西化教育,即看到了当时国内的弊病也能看到如今时局的危险,七尺男儿立于天地,他坚信在此危难关头,势必要挺身而出。就算知道自己也许做不了什么,也许会死,赔上现在安稳富贵的日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而柳摇春的思想和他完全不同,他代表了那个时代的一撮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家国大义,民族危亡这些事在他看来太虚幻了,就像是蝼蚁偏偏想做大象要做的事情一样,他一直觉得傅淮生的想法不切实际。

一个是满怀热血,虽接受过全面教育却缺乏实践的年轻军阀,一个是看遍世间冷暖,自私凉薄的戏子。一边是西方先进却不免激进的思想,一边是中方保守又常常被诟病为落后的态度,两个人的相遇和相知,更像是由编剧手中的一支笔决定的。除却这种命运似的安排,单拉出来怎么看,这两个人都不会有交集。

然而,现在戏还要演下去。

顾绥抬起头的那一瞬,就成了柳摇春,用高傲刻薄来掩饰内心不安全感的柳摇春。

他不听傅淮生的解释,又或者说,他不敢听,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是站不住脚的,是自私又狭隘的,在傅淮生民族大义的理由下,他的理由不堪一击。

可谁管这个呢?

有谁规定了人不能自私呢?

柳摇春只是问他,“你想好了吗?”

傅淮生想点头,但看到他决绝的眼神时,犹犹豫豫,最后才说,“你……你可以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