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瑞克把另一个卧室里的被子和枕头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打开壁炉,把已经快烧到了底的暗红炭块拨了一拨,加上了几块木柴和一些碎木片。他看着火星四散飞舞,在木头上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温暖的感觉渐渐升腾,驱散了寒意。
他关上壁炉门,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火焰。隐隐听到洗手间里风扇的声音一直响个不休。
他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他得承认菲里克斯的态度多少有一点刺痛了他:他那么无情地揭穿了他的感受。“你又伤心又孤独。”他说。
然而他也丝毫不愿意向他透露自己的心事。“某种程度上,算是吧。”他说。
“……我一点儿也不想谈这事儿。”
——我不想和你说。
当然,这不能怪菲里克斯。说到底他们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而已。并非人人都会选择向陌生人透露心事。
他也没有向菲里克斯说出自己全部的感受。毕竟他的本意是安慰别人,而不是倾倒自己的苦恼。
……在他母亲离开后的那段日子里,弗里茨和他经常在阳台上坐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或晚上。弗里茨坐在扶手椅里,喝着闷酒,而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听着耳机里的音乐,看着天空发呆。在多数时候,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这种沉默的陪伴里有一点安慰,和更大的无可奈何的痛楚:因为她把他们两个一起给抛弃了,这么一点共同的命运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只能够彼此支持着,继续维系生活而不至于分崩离析。
他们养成了在森林里漫游的习惯,再后来就是互为保护者地在一起攀岩。这对于不乐于交谈的人来说是最好的共处方式。像动物退回了森林的深处,在溪流边,苔藓旁,慢慢舔舐着伤口。——这也成为了他习得的疗愈方式:在后来,在他相继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彼特和汉娜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施瓦本阿尔卑斯山区里有四季更替的草木,和恒久不变的山崖,有悠长的时光可以抚平一切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