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事情仿佛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有时候从梦中醒来,岑越忍不住想,如果霍狄回来发现自己已经买了房,会不会被吓一跳。
这段时间他过得辛苦而压抑。
但是在那个夜晚,岑越裹着被子,放任自己安安静静地开心了一小会儿。
又到了收信的时候。
这一回,信箱的门有些紧,像是被卡住了。
岑越连续拉了许多次,终于把锁打开。
雪片一样的信,塞得满满当当的,一瞬间全部倾泻下来。
信封上面都是一样的字迹,写着这个地址,和“岑越收“。
他蹲下去,一封封信捡起来。
一边捡,一边数。
一共一百二十封信,都是霍狄写的,无一例外。
把信搬回家之后,岑越取来裁纸刀,坐在地上,慢慢地切开信封。
拆完一封,就读一封。
“小越,十九岁生日快乐。”
“小越,这是离开后的第三年春节。”
“小越,八年过去了,你近况如何?”“小越,大学考得如何?”岑越看着一封封的信,慢慢地,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小山似的信件下面,又翻出一张稍硬的纸。
纸上说,公司业绩不好,计划取消慢递业务,所以不得不提前送出存下来的信,还望收信人海涵。
岑越又数了一遍,一百二十封信,一次性全部都涌了进来。
如果慢慢送的话,能再维持九年。
——所以霍狄是离开之前,预先准备好了十年的信。
霍狄为什么要这样做?岑越什么也想不出来,连读也读不下去,他只觉得自己几乎成了一个傻子——听霍狄的话,乖乖入学读书,每个月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等一封早就写好的信;或者选择不读书去工作,辛辛苦苦攒钱借钱买房。
不论是哪一条路,都很傻。
他未来许多年人生里微末的希望和期待,都只是霍狄离开之前,早已安排好的一场骗局。
岑越已经一年多没有哭过了,现在哭得泣不成声。
胸腔闷痛,头埋在膝盖里。
他不想恨霍狄。
除了霍狄,他这辈子就没从其他人身上感受过温暖。
但如果不是霍狄,他会一直麻木,乖戾,浑身是刺地野蛮生长下去。
他就不会跌得这么重,难过得像死了一样。
也许别人都说得对,霍狄不会再回来了。
那天晚上,岑越清点好借来的钱,又全数还回去。
他的眼睛还肿得厉害,只好一直低着头,免得被老太太多问。
房子也不用买了,他取回多余的租金和押金,拖着行李,买了一张回边境的火车票。
离开的时候是初冬,一年之后回去,路上的树已经生出新芽。
地暖回春,大雁北飞,他一路从繁华坐回荒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