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泽第二天上戏的时候,就看到唐老师画好了妆,满脸苍白的病容。
他这幅妆容,正是为了拍今天这两场大悲的戏——一场是师父身死时男主角假哭的戏,另一场是男主角得知真相后悔不当初,回忆起以往师父音容笑貌的哭戏。换言之,除了唐熠要“扮演死人”之外,今天杜明泽,那可得哭个够了。
开拍前,化妆师特意给他拍了放水的粉底,林导也过来叮嘱他:“我听唐熠说,你私底下练过,但还是跟你啰嗦几句,今天很多都是你的眼神戏,要哭得好看一点,哀而不伤——”
这么一讲,杜明泽感觉,压力似乎更大了呢。
不过,这既是压力,也是动力。他打起精神来,胡乱吃了几口面包,就去看剧本,在心中再次默默背诵一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台词,趁着清晨尚未热起来的日头,剧组就开工了——
“1,2,3,action!”
“师父,喝药了。”少年又如同往常一样,恭敬得把药碗端到床前,神色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床上的人全变了——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咳嗽一声,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咳嗽出来——
“咳咳!咳咳咳!”
“师父,您病了,还是我喂您吧。”少年说着,温柔细致地把调羹拿出来舀了一勺药汤,缓缓送进师父嘴里,那人又是一阵咳嗽,微弱地祈求着摇了摇头,少年却不为所动,依旧温柔地笑着:“师父不要任性,生病了就要喝药。”
他温柔地,不由分说地把下一勺汤送进那人嘴里,眼里,不易察觉的恨意,一闪而过。
床上骨瘦如柴的男人恍然意识到什么,咳嗽声更厉害了:“咳!咳咳咳!你!你……”他似是要说什么,终于眼睛瞪大,渐渐眼白多于瞳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而少年眼中淋漓的恨意,终于破土而出——
“你也有今天!”
“卡!”林导说:“还不错!”他看了看几个机位的镜头,下了结论:“重新来一遍!”
杜明泽只好如同不知疲倦的演戏机器,又复制了一遍,其实有时候重复地演,倒也不是演员本人出了岔子,而是镜头拍到电线杆啦,或者导演想剪辑时多几个素材选择啦,等等杂七杂八的理由。他们这边,两个主演不怎么笑场,其实进度还算快的。
无论如何,这段师父身死的戏,虽然拍了几遍,还算是拍得顺利,后面那场就不那么愉快了。
林导对这段戏的要求很高,按照他的话说,那就是:“如果说前面那段戏还是隐而不发,那么这一段就是酣畅淋漓。”
这文艺的诠释,还是旁边的副导演懂,插嘴:“明泽,林导让你哭大声点儿。”
“就你会说!”林导瞪他一眼,但终于也是自己这一派的年青代领军人物,还是不忍心骂,转头对杜明泽说:“基本上就他说的那意思,你放开了拍,别有偶像包袱,哭出鼻涕了也没关系。”
杜明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也以为他自己明白了。但是他到底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