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乔水从男生堆儿里听来了很多有关常楚遥的黄色笑话,比他们讲起女同学露骨一百倍,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或许正因为他们知道常楚遥实际还是个带把儿的吧。可照乔水来看,分这些没有必要,都是借口。甭管男的女的,他们心里就那么想了,还以为找了块布遮羞呢。
——这些就又成为乔水对常楚遥第一且唯一且最后一次保护的原因之一。
那时,乔水已发现唐岱的“恶行”(也就是他和常楚遥很亲),距离他二人在涂鸦墙下进行古怪对话的夜晚也已过去许多天。唐岱中途曾隐约和他提过一次借钱的事,可话题匆匆而过,唐岱似乎又不愿同他讲了。
常楚遥那娘娘腔在校痛哭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夸张一次是上课,下午第一节 ,所有人昏昏欲睡,隔壁班传出的尖锐哭叫几乎要穿透整个走廊。乔水的胳膊肘支着脑袋,在梦里被吓得一抖,胳膊肘从桌沿滑落,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就因为这惊心的一抖,乔水把这一切都记得特别清楚。
他听出来是姓常的又哭了,拿小指掏了掏耳朵,眉头皱起。教物理的老师在台上用黄色木质三角尺敲了敲黑板,乔水记得,黑板上用白粉笔划了一道竖线,他挪开板凳,站起来,说自己要去上厕所。
隔壁班的大门正对着下楼的楼道口,绿色的扶手掉漆。在楼梯拐弯的角落,女班主任拉着姓常的柔声说着什么,那人吧嗒吧嗒掉眼泪,哭着打嗝。
他们的视线越过女班主任,在缝隙中相交了一次。
那天放学后,乔水又去厕所放了次水,刚拉上裤子,门口有叮铃哐啷的动静。
天。又是那把熟悉的嗓子,“呜呜啊啊”地急喘着哭,像被掐着脖子的小动物。那声音比他爸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还烦,乔水扣上裤扣,心想唐岱原来心是这样善的么,喜欢这种可怜。他不行,他是烦透顶了。
乔水在想到这些时,心里都是泛酸的。
他和唐岱的关系还那么硬邦邦呢,像深冬里冻硬的冰坨子。这世界也没劲透了。
“你们别、别动我!滚!滚开!”
吵死了吵死了,这小鬼为什么嗓子变得这么尖了,真是服了。
乔水往门口去。老旧校区长长的男厕,光线也不那么好。隔壁班的男孩儿或许又在开常楚遥玩笑了。
逆光。乔水眯着眼睛思索着什么。他看见那群人推搡着常楚遥进来,下手不轻,还有个在揪那小鬼的头发。这玩笑未免有些过分了。
原本该是擦身而过的。可走到近前时,乔水扒拉开那群人的手,像拎鸡仔似的把常楚遥拎出来了。饶是这样一个属于乔水的高光时刻,常楚遥还像躲歹徒一样躲着他的爪子。
常楚遥的皮肤莫名其妙得比其他男孩都更白更嫩,乔水把他捉出那个男厕时,在自然光下看到他锁骨处的三四道红色的抓痕。
这就是乔水保护常楚遥的全过程。清晰的记忆只到了这里,剩下的东西就变得很笼统。
这事儿隐约也成了一个节点。隔壁班的女班主任要联系常楚遥的家人到校沟通。班门口,把常楚遥从男厕拽出来的乔水蹲在同样蹲着的常楚遥身边,听常楚遥用叫哑的嗓子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嘴欠了,忍不住跟人说:“你他妈但凡能正常一点儿,能混这么背吗。”他发誓。这就是年轻的他能给予别人的极大善意了。可常楚遥又抱着头嗷嗷大哭起来。乔水烦得一甩头,看到走廊那边的——他眨了一下眼,那边的唐岱。那人剪了点头发,把它们扎在脑袋后面,他第一眼几乎认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