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园略带急切的催促声音把陈然一下子带回现实,感受到身边人的轻拍,他才彻底从放空的次元里抽离,如梦初醒般抬头,茫然道:“怎么了?”

“等现在台上那个代表下台你就该上了。”张和园侧过脸,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吗?”

陈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努力攥紧本子的手仍是冰凉无力,这才把视线重新放回台上,就这样看着俞晚认真投入地为台上同学解答的样子,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台上代表终于下台落座。迎着周围人的掌声他摇晃着站起身,边深呼吸边催眠自己:这个人不是骗子,不是变态,他只是那个很厉害的学长。

他就这样晃晃悠悠上了台,俞晚抬眼望着他走来,通透的眼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眼看离那张熟悉好看的脸越来越近,他的胸口就闷得难受,几乎要忘记自己要问些什么。

“你好,陈同学。”像是看出陈然的不自然,俞晚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眼神大方地落在他身上,语气轻松得像是素未谋面。

陈然一愣,条件反射回答:“学长好。”接着忙打开他那个写满工整字迹的小本子。其实本子上当前需要的内容他通通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下意识躲避面前人的目光。

他犹豫着把不必要的字眼删除,有些不稳地念起来:“请问学长..怎么看待帮罪大恶极罪犯做无罪辩护的律师?”

“我刚毕业的时候,确实就收到过这样的委托。”俞晚顿了顿,“委托方给的条件优厚到我接下来不需要再工作。”

“当初报考法学,我说我会证明自己,不肯和家里人要钱。显然这时我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应该说是捷径。”

“他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只需要一个愿意替他出面的人。”

“不过我还是拒绝了。”俞晚淡然道,人头攒动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他无所谓般继续说:“人们习惯性给从事律师职业的我们下定义,觉得律师就该是高尚正义的化身。”

“但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表达我有多高尚。”他轻轻敲了敲演讲台,“作为律师,我们捍卫的是程序正义,而不是实质正义,如果本着希望扭转畸形法治环境给当事人提供不理证据,属于违法行为。”

“况且,我不愿意做也总会有人去做。”他垂眸,哑然道:“走职业流程追逐利益本身是没有错的。”

“社会在不断进化,就算是封建专制的古代,都没人能笃定地给什么人的行为判定死刑,注定是要走维权这段程序的。所以我一直想做的,我努力的方向,是尽我所能,一点点也好,松动这样的社会现状,毕竟颠覆它不可能也不现实。道德和职业,是该有界限的。”

陈然不住听得发怔,俞晚轻松的话和游刃有余的神态让他莫名有种感觉——

他矛盾的情绪,从一而终地值得。

“谢谢。”面对陈然肉眼可见的讶然,俞晚疲惫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笑意,他轻声提醒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俞晚差点绷不住,看着陈然闻言突然错乱地给他鞠躬,似曾相识的样子像极了..算了,他还是不回忆了。

毕竟,一会还要正经地道歉呢。

情绪要控制,想笑也别太明显。

陈然哪知道俞晚这会儿想的都是些什么有的没的,他满眼只有藏不住的敬佩和向往。

“请问您为什么..不进修硕士或者更高的层次呢?”他几乎是无意识了。

察觉到对方的称呼从“学长”变成“您”,俞晚不住地觉得自己几乎没法好好回答问题了,他忍笑:“..因为没必要,我可以用这些时间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