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间里便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师雪,他们的或期待或不怀好意的目光,一齐射在师雪身上。陈凌松皱紧眉头,正想说话,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以前班上绰号叫老鼠的——他眯着眼睛笑着,张开他的向前突起的尖嘴,露出一口细牙,说道:“你不该这么问吧?你应该问师雪,他有没有耍朋友?毕竟师雪同学曾经交过男朋友,可以说是男女不忌啊!”话罢对师雪咧着嘴,细牙闪着冷光似的。
他脸上露出“我只是开一个玩笑”的表情,诸多男性捧场跟着大笑,眼看着高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得到在场异性殷勤的对待,他们心里早不好受了,一有人开始针对师雪,立马跟上他的号角,对着师雪发出嗡嗡嗡的各色笑声。
正如十年前做的那样,左一句:“厉害啊师雪。”右一句:“师雪,你这样做可要小心烂屁股!”前一句:“原来你喜欢男生啊。”后一句:“对不起啊,我们也不是有意躲开你的,我们也没办法啊,先别说你是陆隶云的马子,就算不是,我真没有歧视你们都意思,但同性恋得病的几率确实很高啊。”上一句:“你别过来,谁知道你对我有没有意思?”下一句:“是真的,你们听我说!我看见他和陆隶云偷偷摸摸进了小树林,谁知道干了些什么。唉,还是不要想了,我怕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他们在他周围开着似是而非的玩笑,把他看作避之不及的垃圾,在有人的时候还装模作样,一旦没人了,恶意满得要溢出来。
午休师雪惯待在班里,从他跟陆隶云谈恋爱起,陈凌松和他没有从前那样亲密了。他有什么理由叫他留下呢?就算是陈凌松,也无法轻易接受身边蛰伏着一个同性恋的事实吧,幸好他把对陈凌松的心思藏得很深,否则不仅是远离,更应该是厌弃吧?而如果陈凌松不肯伤害他,仍待他如从前一般好,师雪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想,依陈凌松的性情,如果没法回应好友的感情,他甚至会心怀愧疚,很可能会是后一种反应吧。他就是那么一个心如明月的男孩啊,但——
师雪在教室后门停住脚步,他听见自己的名字了,上午几个留堂的学生,他上午还借给其中一个男生橡皮,他笑着说谢谢,而后捏着橡皮放在桌角,师雪当时没有在意。现在他们坐在教室里,肆意谈论他。
有一个说看见他和陆隶云进了树林。
其实只是陆隶云强拉着他去食堂买水喝,穿过树林间的小径罢了。那么多人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
有一个说同性恋真的有点恶心。
是吗?
那个男生说:“我上午没带橡皮,他借给我了,我都不敢用,碰都碰得心惊胆颤的。”
“小心有病毒。”
“就算没有病毒也有同性恋细胞呢,你弯了你妈不得哭死。”
"停停,陈凌松不在吧?他跟师雪那么好,听见了还不来打我们?上次听说隔壁班的就因为这个被他教训了一顿,挺厉害的,一个打一群还叫他们挂了彩。"
“不在不在,放心讲吧哈哈哈。”
冰凉的心脏注进了一阵暖流,师雪想着。
——但他怎么忍心让月亮一样的陈凌松陷到这样的境地之中呢?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奇怪,那么多年过去笑声都没变呢。当年脸色惨白、手脚软透了瘫在栏杆上支撑着身体的师雪,如今已经能够自如地微笑起来,他在桌底下稳住了陈凌松颤抖不止的手,手指摸到勃起的青筋的脉络,他分了会儿神,笑着说:“我跟陆隶云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