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姥姥自十年前动了场大手术后,就自动自发地想开了——人活着嘛,除了这条命,都没什么大要紧的。她老人家现在没事就到社区老年合唱团和社区老年大学凑热闹,去年还在老年大学开了次个人画展,把她那次次考试垫底的外孙比得简直没眼看。
腊月里的风十分刁钻,能破皮入骨,吹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寒气。祁远解下来脖子上的围巾给姥姥又裹上一层,“您这大晚上又溜溜跑下来干什么?”
“吃多了消消食不成?”姥姥白他一眼,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成,您就是想登月都成。”
姥姥一巴掌拍他胳膊上,“臭小子,成天胡说八道。”
祁远笑了笑,扶着姥姥走到前面光秃秃的杨树下,又转回来,这才问:“是不是祁媛媛打电话来了?”
姥姥抬起已经被皱纹占据的眼皮,不轻不重地应了声,默认了,“那是你妈,直呼大名像什么样子。”
祁远:“她是您闺女。”不是我妈。
“当年她也有无奈,再说了,要不是程正,她不至于的。”姥姥叹口气,苍白无力地替亲闺女解释,然而这话说出来,她自个儿都觉得无趣。
可将来,或者都算不上将来了,不远后的某天,她是要撒手西去的,等那一天真来的时候,总得知道外孙不是茕茕孑立,她才能安心闭眼,否则,那就只能死不瞑目了。
“祁媛媛把婚一离,国一出,十七年都没回来过,”祁远冷笑,“算哪门子的妈。”
要不是有古早的照片留在影集了,祁远连生他的人长了几只鼻子几双眼都不知道。
祁姥姥白他一眼,强行给大洋彼岸的祁媛媛女士挽尊,“没回来过总也养过你,要不就靠我那点退休工资,咱娘俩早饿死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