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头一回和我说话,我紧张得满头大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芝林又说:“不要跟着我,我成分不好的。”
这算什么理由?我抹了把额头上的血:“我的也不好。”
“我比你还要不好。”她说得很慢,似乎想努力说服我。“你和我待着,对你会有坏影响……”她又看了眼我头上的血,就没再说话了。
药是很珍贵的东西,姐姐走后,家里就没有药了。那天许芝林的妈妈正好在弄堂里,我的伤就是她包扎好的。她看见我的时候,对我说“你好”,给我包扎的时候,对我说“谢谢”。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妈妈走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会说“你好”,和“谢谢”了。
1968年5月7日
我终于和许芝林成为了朋友。
许阿姨说我可以叫她“芝林”,我觉得不太好意思,直到现在才能说得有点通顺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说“芝林”,脸就总是很红。
许芝林的哥哥叫许麓存,他比我们都要大很多,但他也让我叫他“麓存”,这次我说得可就顺口多了。
麓存和我一样高,但是我没有他那样结实。许阿姨说我这是营养不良。
她问我的父母在哪里,我说在gān校。她又问我的姐姐在哪里,我说在苏州插队。
她抚摸着我的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麓存在钢铁厂工作,我什么也不懂,还很羡慕地说:“是gān打铁的活吗?怪不得你有一副好身板。”
他听了哈哈大笑,告诉我钢铁厂不是铁匠铺。那时候我不小心看见旁边的许芝林,原来她也在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