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中没有毕业,杀过人,不敢奢望什么体面工作的。搬货工不用身份证证明,不用学历,挺好的。
一天下了工,夏谐看见了路边有个老人在摆地摊。湿漉漉全是泥水的地上铺了块防水布,上面林林总总摆了一堆盆栽。
“看看盆栽吧……都是好苗子,好养活的……看看盆栽吧……”老人有气无力地哑哑喊着,瞧着十分可怜。
夏谐在他摊前站住了。老人看了眼这个一身穷酸,满脸伤痕的年轻人,还是很卖力地招呼着:“小伙子,要看盆栽吗?你瞧,多标致啊。”
静了半晌,夏谐俯下身用双手捧起一盆橘子树苗:“……我要这个。”
“诶,好,好。”老人忙不迭地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钞票。又眯着眼睛好不容易点好找钱递回去。“再来啊,再来啊。”
后来夏谐才发现,老人的找钱是假钞。
只有橘子树陪着他,一直陪着他。陪他住过出租房,工地宿舍,许许多多简陋的住处,最后到了林阙的家里。
那段时间,他连完整的“林阙”两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说了一个“林”,舌头就在发麻,打颤。这种震颤其实是来源于恐惧。
林阙的qiáng硬,是读书人的那种斯文的qiáng硬。是虚伪,是矫揉造作。
这比他曾经经历的那些纯粹bào力的qiáng硬,更加来得滴水不漏。二十一岁的夏谐在血性上早已是qiáng弩之末了,他不得不被林阙制服,只能被林阙制服,必须被林阙制服。
那天,夏谐就是看着这橘子树,倦得昏睡过去了。他是被吻醒的,一种gān燥温暖的东西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这些日子以来,他好似在和林阙作一种拉锯战。夏谐的脑子里绷着一根弦,他不知道断掉的后果是什么。终于,这根弦在这个吻之后断掉了。
二十一岁的这一夜简直就像是在重蹈十四岁那夜的覆辙。夏谐隐约好像听见林阙张嘴说着什么,但已经听不清了。他的灵魂与意识又渐渐有脱离肉体的趋势,于是被抛弃的肉体再次像发病的犬类,歇斯里底地扑打起来。
他好像咬了林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