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么?”归隐接了一句,又觉得这话有些轻佻,说出来实在是唐突人。面上如同火烧般发烫,幸而此时看不清自己的模样。几个吐纳间,她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低声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等我找到我爹,我们就去一个别人寻不到的地方隐居。”
“你还是这样。”晏歌轻叹了一口气,“你能够脱离这个江湖么?上一次你说跟我一起走,可在那之前,你要救出那些失踪的小孩,救出了孩子之后呢?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这一回你又要去找归大侠,等到寻到他,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了?”那话语间流出来的哀怨让归隐的心中一颤,她伸出手似是要将晏歌拥在了怀中,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在她这迟疑间,晏歌已经依偎在了她的肩头,低声应道,“我想跟你走,可是我不能,我还有更多事情要做。而你归隐,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什么事情,我能够帮你么?”归隐小心翼翼地伸手揽着晏歌的腰,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你要对付谁?你想得到什么?”
晏歌没有回答,她反问道:“难道你的心中没有疑惑么?你没有问题要问我么?当初在山洞时候太匆忙了,我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一切,你就走了。”
归隐愣了愣,点头道:“那你说。”
晏歌不明白自己的情绪,心中有些想笑,最后还是化作了一道轻轻的怅然的叹息。“我告诉你萧长歌死了,是我亲眼看着她死的,你知道,晏鸿他从来不将我当做女儿来看,他甚至狠心地给我喂下一萼红这种剧毒的药物,萧红袖想要忘情心经,他晏鸿也同样想要。我不想死,自然只能够拼尽一身功力来压制这种毒药,他晏鸿也是打得这种主意。知道我不会给他忘情心经,他便想将我嫁到散花宫,成为两家结盟的牺牲品,或许就是他晏鸿女儿的‘价值’。”
“那个很重要的人不是别人,是我自己。我当然不甘心沦入如此境地,正巧散花宫有一萼红的解药,也是利用这一点,晏鸿要让我心甘情愿的去散花宫,他随后便派了晏清霜来,将那‘十八香’的药效给摧毁了。”
“其实晏鸿他也不好过,在我被他喂了一萼红之前,我们打斗了一场,我虽落败,可他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不将我当做女儿,我也没必要将他当成父亲来看待。我甚至怀疑,他当初娶我的娘亲就是为了得到忘情心经。高唐云梦风流尽,漂泊生涯一忘情。这说的就是江湖上的两部心经。”
只要是晏歌说的话,她归隐都愿意去相信,纵然如此有几分痴傻。听完了晏歌的讲述,归隐叹了一口气,她问道:“萧忘尘跟你是什么关系?她也会‘红颜弹指老’,还会西楼剑派的‘四时剑法’。如果你们之间关系很好,为什么忘尘阁里还会有杀手来杀你?”
“华端严来杀我,是因为他接了朝暮门的单子。他手下留情了,取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性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晏歌顿了顿又说道,“萧忘尘她是我表姐,从血缘上来说,她与萧红袖之间的关系更近。她是我舅舅萧情的私生女,没能够被带回到西楼剑派,只在忘情山庄小住了一段时间。”
“那朝暮门与忘尘阁合作一事是真是假?他们要对付浣溪沙。”一个又一个疑惑升起,归隐觉得自己有些理不清头绪,揉了揉眉心,她又说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见到了谢小楼,他们说萧红袖要与李道衡成亲了。萧红袖邀请了你,你要去么?”
“她是我的表姐,我怎么能够错过呢?”晏歌勾了勾唇,笑道,“晏鸿不肯让我前去,是怕我最后和西楼剑派的人勾连起来,这萧家与晏家曾有过姻亲,可因为大大小小的利益,原本交好的两家,早已经分道扬镳了。”
第57章
晏歌暂时不能离开浣溪沙, 作为浣溪沙的首号敌人, 归隐更是不能够长久的停留在了此处, 尽管晏歌的院子极少有人到来。天蒙蒙亮, 归隐揉了揉惺忪的眉眼,就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了。她回头的时候, 正好看见晏歌立在了门外的风铃下,心中忽地一颤。她忽然间很厌倦这个所谓的江湖, 很厌倦那些压在了自己肩上的事情。
冷冷清清的街上, 孤影伶仃。归隐走得很慢, 就像是一个拖着很笨重行囊的弱女子,行动迟缓。她很想回头, 可是已经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不是么?就连晏家的宅子都掩在了市坊中那百千房屋之中。她其实不明白晏歌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如果当初的温柔是一种可以营造的假象,那什么事情才算是真的呢?
客栈中,小二一边打着呵欠, 一边擦着桌子,掌柜的倚在了柜台边昏昏欲睡。只有两三个早起的旅人叫上一碟花生米、一碗热腾腾的粥, 正吃的畅快。那红木楼梯吱呀吱呀的响, 归隐晃到了屋子中, 忽地发现那床铺此时已经空空荡荡了。
归清不见了!
屋子中桌椅摆放的整整齐齐,床榻上的被褥也被人整理过摆放在了床头,这儿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那原本搁在了剑架上头的长剑也消失了,这只能够说明是归清自己离开的。她去哪儿?她能够去哪儿?她要去做什么?疑惑浮上了心间, 归隐只觉得头疼,像是脑袋要炸裂了一般的疼。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已经不能够维持着那缓慢、平稳的步伐,她像是一阵风,在对面屋子人诧异的眼神中掠了出去。其实问了也算白问,那店小二和掌柜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几时消失的。归隐站在了街心茫然地四望,街上忽然间热闹了起来,那晨间的喧哗声也穿透了大街小巷。一种厌恶与倦累萦绕在了心间,她甚至还是埋怨归一啸,给自己留下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般乱闯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归隐最终回到了客栈中,仔细地思索着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看看从哪一处才能够获得些许的线索。自己出来是为了寻找归一啸,而归清跟随着自己,仅仅是因为归一啸信中的一些话,昨日她见到了浣溪沙的人,话语中眉眼中满是愤恨,难道她一个人去闯浣溪沙打算去寻找自家老爹?归隐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她要再去一趟浣溪沙!
有了这种念头,归隐立即动身。那宅子里头的人比之夜中,似是还真有几分异样。这晏家的厢房院子实在是太多了,归隐分不清哪一个可能是归清的藏身之所,她心中浮现了晏歌的身影,她只能够急扑晏歌所在的院落。
荒乱的杂草被这瑟瑟的冷风吹拂,高大的树木叶子枯黄,随着那回旋的秋风,翩然而落。这才踏入院子中,归隐的警觉性就立马提了上来。几道冷漠的目光凝在了她的背后,一股强大的杀气将她整个人笼罩住,逼得她难以喘息。有高手藏在了此处,那么晏歌呢?她怎么样了?这短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归隐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来此处的初衷,她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那锁在了自己身上的杀气忽然间散去了,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归隐猛地回头看,只见到了两个年轻的男人。其实一个是顾寒山,那么另一个人是“三山四海”里头的谁?那两道浓烈的杀气是从谁的身上发出的?
“归姑娘。”顾寒山朝着归隐微微一颔首,而另一个年轻人则是冷冷的一哼,似是表达心中的那等不屑。归隐回之一笑,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转身朝着晏歌的屋中走去。龙牙刀在刀鞘中低鸣,似是感觉到了那股重新蔓延的杀机。这两个人发现了她,会轻而易举地放她去见晏歌么?答案当然是不会。两道绚丽的剑光忽然间化作了千万亮光,如同正午时分的太阳,灼目刺眼。百会穴、天门穴、印堂穴……都被那无情的剑光给罩住。退是一种生路,进也是一种生路,归隐出刀。血红色的刀光将“太阳”撕裂了一个口子,是“太阳”在淌血还是人在淌血?这一刀破开了那剑光,归隐又一刀落下,震响的刀像是在哭泣。刀剑相击间,两股汹涌澎拜的内力也撞在了一起,将人击退了好几步。
愕然不敢置信,就在这一瞬间,那更加绚烂夺目的刀光亮了起来。
这是夺命的刀光,就像天边的霞彩。
“住手。”一道很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这种温柔的似是春风一般的话语能够制住这刀光么?鲜红的血顺着顾寒山的面颊留下,他身后的草似是被劲风摧折,齐整地被削去了一片,只剩下那光秃秃的土地。他抹了抹面上被一道细微的刀风所划开的伤口,不敢想这一刀如果落在了他的身上那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场面。他惊愕而又畏惧,身边的另一个男人面上也笼上了一层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