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欢听得心惊肉跳,忙拉她去屏风后面避着,一面压低声音道:“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华姝也觉出自己今日失态来,尝尝吐了口气,压抑着怒意道:“我就是生气!她在我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做泼妇模样,好像我藏私一般。她也不想想,当年和玉我是怎么捧在心尖儿上长大的,见安呢?三天两头一病,病了就要让爷知道,生怕外人不知道见安是王爷的心头肉。这孩子让她这样养,能好吗?”
宋知欢握着她的手道:“好了,和不值当的人生什么气呢。”
“好歹爷还没被美色昏了头,若真被年氏撺掇的来我这里摆脸子,我即刻带着弘时去他姐姐那里!”华姝冷哼一声,“多少年在一起了,我还不知道他那性子,呵,也就年氏傻乎乎捧着一颗真心自以为遇到良人了。”
“这话乱说不得。”宋知欢轻声安抚她道:“年氏是什么样的人,你和她生气也不怕气坏了自己,她自己还没觉得什么呢。你若实在生气,等一等,我替你出一把气。”
华姝倒也没当什么,只随口道:“那我可等着了。”
宋知欢也不过随口一说,若说她有什么坏心思,也是没有的,具体表现就在和年氏顶嘴,小嘴一张叭叭叭,一整个年都没让年氏好过。
转年初春,桃花盛开的时节,敏仪忙着为弘时迎娶董鄂氏,年氏倒是有心情附庸风雅,拉着众人品桃花茶。
但见桃花林中,年氏一袭白袍,青丝松挽,偏偏若飞。
手中捏着的冰裂纹青瓷是雍亲王素来喜欢的,桃花茶的颜色鲜亮好看,她先斟了一杯与雍亲王,复又与众人,并笑道:“这桃花茶以旧年梅花上的雪水烹煮,滋味上佳,诸位姐姐尝尝?”
一语毕,又状似感慨道:“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春日能有桃花满园,鲜花灼灼,实在令人欣喜。”又含笑看向宋知欢,似嘱似嗔,“宋姐姐也该好生整理整理院落才是。”
二人这一个冬天算是积怨已久了,宋知欢当即轻扯嘴角,摆出一个邪魅冷艳的笑容来。
然后对着年氏开炮。
但见她斜倚着凭几,一身潇洒气度,素手捏着青瓷盏子,对着阳光细细看,口中随意道:“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此乃陶渊明《桃花源记》中的名句,我依稀记得,那篇文章寄托着五柳先生的期望,不以盛世繁华枝繁叶茂为美,但求百姓安居,安然朴实为乐。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以桃花之生机代喻盛世景象,实在巧妙。故而,桃花实在不该成为凡尘之中口中炫耀之物。”
她口中说着,轻描淡写地瞥了年氏一眼,见她面带薄红,便轻笑一声,呷了口茶水,然后摇头道:“雪本吸收空中秽物,并非彻底洁净之物,到底这世间水也不干净,入口倒也无妨。要命的是将水密封埋藏于底下,幸亏是我们成人饮用,若让见安喝上两口,怕要坏了肚子了。”
年氏听了虽说不屑,却也免不了有些惊忙,却听宋知欢继续道:“水本无轻浮厚重之分,世人总说新年雪水轻浮,但煮茶滋味又有什么差的呢?农家常以盐巴腌制雪水密封,可用于拭擦小儿热疹并炒菜入羹,比之成为文人雅士的炫耀之物,倒更为物尽其用,更成全了雪水。为附庸风雅人物所用,反而委屈了这天水。”
年氏面色更不好看了,宋知欢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笑话,比嘴炮,你能比得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