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没错,孙母确实是战战兢兢的等着顾和以唤他们过去,在听九叔说小姐事忙改日再见时,才忽的松了口气。
初来乍到忙了一整天,顾和以只想自己在院子里走走,于是遣走了从安,只独一个人沿着青石板小路慢慢往前溜达着。
冬日里天暗的早,未到一更时间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她自己提着一盏玉勾云纹灯,怀中抱了只紫金浮雕手炉,带着寒意的空气包裹着她思虑了一天而有些发胀的头脑,总算是觉得松快了些。
贺穆清站在廊边偷偷看着自己的恩人走两步仰天叹一声,偶尔还有几声丝毫没有女子端庄的“啧啧”声在寂静的夜中传来。
他一休息就是一整日,有人给他上膳端药,还给了他一身棉衣,除了出恭他几乎没有出屋,躺在那温暖柔软的床铺上,他仿佛把宫中七年多受的苦与累全都歇过来了。
只一天的光景,似乎宫中的责骂与惩罚已经化为尘埃落了土,滋养出了嫩芽来。
他瞧着贵人这唉声叹气的,应该是在为什么事而发愁,若他是个能说会道的,没准儿还能给贵人逗个趣儿。
见贵人自己独自一个人儿在这漆黑的庭院里边,贺穆清有点儿想上前去,又有点儿畏缩。
他在宫中见过太多污糟之事,受过了太多的欺辱,完全不觉得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帮助一个无甚用处的小乞丐;可他又忍不住对于贵人给予他的那一丁点儿温柔心怀期待,想要汲取更多。
在宫里头,一个“信”字多难呐。
你不小心信了别人,可能转个脸儿就是万丈悬崖。
他觉得他此时就站在那悬崖边上不远处。
贵人转了一个弯,往他这边溜达回来了。因着身边没有婢女跟着,所以贵人是自己提着那灯的,暖橘色的光能照亮一小块地方,让人瞧得清脚底下的路。
冬日里自己提灯,手是很冷的。
贺穆清有些想过去替贵人掌灯,可他心里又一直提醒着自己,别自己一步步地、主动往悬崖那边迈了。
回去吧。
他心里劝着自己,双眼中倒映着那无边黑暗中的一点儿暖橘的光亮,半晌,一个狠心,扭个脸就悄声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