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雕塑般静默了良久,才缓缓来到周长明床边坐下。

榻上那人依旧睡得极不安稳,蝶翼般纤长的眼睫颤抖着,仿佛正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蔺楚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忽然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

修洁指尖沿着下颌线一路描摹,最后停留在脆弱的咽喉处。

倘若微微发力,就能立刻夺去眼前这个人的生命。

百年的纠葛,几乎已经将自己的心力耗尽。

最终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又如何,到头来,他依旧被欺骗得彻彻底底。

如今的局面已然陷于死地。

倘若自己诘问于他,以周长明的性子,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远远逃开。

但若是佯装什么也不曾发生,恐怕肆虐不休的心魔在天劫来临前,就能将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

假如就此杀死他,再自戕,是否一切就能回到正轨?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浸没在猩红的水雾里,连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震耳欲聋。

杀戮的疯狂和冲动奔涌如潮,几乎将理智的堤坝冲垮。

而就在此刻,周长明却忽然呜咽了一声。

晶莹的泪滴不断从眼角滑落,他抽泣着,吐出破碎的字眼:

“爸爸……不,不要……”

柔软如同被拔去利爪的小猫儿一样的声线,陡然拉回了蔺楚疏濒临痴狂的思绪。

是啊,他怎会忘了,眼前这个人脆弱如斯。

是他耗去七成精血,才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

纵然杨峤和秦沧砚是因为夺舍,才与自己产生羁绊。

可他们之间存在过的亲情和眷恋,却是不可磨灭的。

蔺楚疏的视线仔细描摹着周长明的五官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