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吧。”
四个字既可轻于鸿毛,亦可重于泰山。
儿孙自有儿孙福,知他心意已决,柳明岸也不便再劝说,往旁边撤开一步,让出一条道路:“去吧,去看看他,我出来之前布下了安眠咒,这时候他必然已经睡熟,除非天雷打在枕头边,其他动静很难有知觉。”
没想着自己还能进去,温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样好吗?”
“好。”柳明岸拍了拍他肩头,不乏怅然地感叹,“就算你以后真不打算再见他了,可相识一场,也总得好好道个别不是?”
……
折雪殿里静悄悄的,窗外偶尔传来的声声虫鸣,愈发加深了这种安详。
即使知道那人不会醒来,温辰还是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十分轻缓地走了过去,等到了床边,看着那张思念已久的脸,很自然地单膝跪了下去。
——分别一年,他瘦了好多,从前眉眼间洋溢着的活泼灵气,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依然有淡淡的药味弥漫,温辰细细地嗅着,只觉那熬人的苦涩竟然顺着鼻腔,一直渗进了心里。
——是了,他是个最最怕苦的,从前受了伤宁可多拖两天,也硬撑着不肯喝药,每次喂药都得连哄带骗,任性得像个孩子。
一只手露在薄被外,五指瘦长挺直,指甲圆润干净,温辰牵过来,像捧着宝贝似的包在掌心里,哑着嗓子,低声道:“哥,说好的等我长大,你怎么说话不算话,比我抢先了一步?”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叶长青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温辰絮絮道:“哥,我从前和你说过,不知道兵人为什么而战,你教我,是为了惩恶扬善,坚守正义,是为了保护更弱小的人,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你说,如果我还是觉得困惑,就干脆跟着你往前走,一起去寻找这一生到底为什么而战。”
温辰低下头,以极致虔诚的姿态,将他的指尖贴在自己眉心:“过去十一年,总是有人告诉我,兵人要为天下而战,为苍生而战,可他们没想过的是,兵人所认识的天下,最多只是一个昆仑山,所见到过的苍生,也不过是那么几个不相熟的人,从未入过世,不知爱恨疾苦,我怎么可能学得会悲天悯人……”
枕席边,叶长青动了动唇,像是叫了个谁的名字,之后心情好了起来,神态一放松,眉宇间的枷锁便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