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撞上地面时,他狠狠地刺进皮肤然后向外一扯,割破了对方的咽喉。
一束白光在他眼前炸开,世界天旋地转,鲜血溅到虹膜里。
突然爆发的疼痛让休斯顿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竭尽全力抓住了自己的意识,勉力维持着清醒和呼吸。
视力——他那可怜的有限的视力——慢慢恢复了,他看见了一片模糊的白色的森林,然后是深蓝色的天幕。他从未觉得它们如此好看过。
一个问题解决了。
休斯顿停下来喘了会儿气,平静一下全身的战栗。
还有一个人。
他的导盲犬阵亡了,但他的视力恢复了,他还有两发子弹,两把刀,所以这一切都变得很容易。
他记得方向,从这里回到木屋,守株待兔。
休斯顿重新捡起拐杖,将它支在一边肩膀下,撑起身体,再次迈开沉重的脚步前进。
然后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更暗了。
一切归于死寂。
休斯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视野变得更暗了。
他眯起眼睛,隐隐约约能看见天空,还有一些雪花反射的不断晃动的模糊光点,这是世界最后的轮廓。
然后所有的光都离他而去。黑暗席卷而来。
他愣住了。有一段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休斯顿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在往地上摔去。
完全漆黑的世界一切都难以分辨,天与地颠倒过来。
他单膝跪地,用拐杖撑住自己,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了地面。
休斯顿看不见自己放在地上的手,尽管他知道它们就在自己面前。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看不到天空。
他的视线被隔绝在一切之外。
呼吸急促起来,这可不太妙,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恐慌。
把拐杖捏得更紧了些,休斯顿拖着脚步慢慢走着,直到他碰到了一颗树。
紧接着他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用它来确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就在他坐下来的一刻鲜血立刻涌上来填满了他的口腔。
休斯顿只能张开嘴巴,向前倾身,让鲜血流出。
他吐了好几口血沫,然后坐在那里,脑袋飞速转动,试着在那片该死的黑暗里制定出一个该死的计划。胡思乱想对他没什么好处,除了扰乱他的呼吸之外。
他还不能摇头,因为那会使脑震荡更严重。
这是一棵树,手下是地面,而天空在头顶上方。
他在树林里,木屋离这里不远,只要走下山坡,然后再走个半个小时的路程——以他现在的速度来说。
或许他可以凭借地面的倾斜度找到方向。
突然,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在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休斯顿立刻抓住别在腰边的刀柄,把它拔了出来。
过了几分钟,大概,他已经分不清时间流速了。
反正什么也没发生,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在树林里回荡着。
天啊,那一定是恐慌导致的幻听,或者是脑震荡?
总之,他会没事的,只要保持冷静。
他必须联系上神盾,找到托尼,保护好艾尔莎。他得想办法回到木屋里,如果——如果他能找准方向。
然后什么东西响了起来。
休斯顿屏住呼吸,倾听着。
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休斯顿凭借直觉迅速伸出手。
然后他抓住了它,手心里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在不停震动。
手.雷。
保险栓被拔掉了。
手榴弹的爆炸一般在拉开保险十秒后。
现在还剩多长时间了?
休斯顿不敢去想,他屏住呼吸,以最大的力气扔出了手.雷,然后双手抱头扑倒在地。
下一秒,爆炸袭来。
世界疯狂地摇撼起来。休斯顿的耳边嗡嗡响个不停,他后背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片刻后,他发现自己还有知觉。
刺耳的声音消失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安静得可怕。
上帝啊,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他的心脏被冻住了一般无法跳动。
他倒在一片漆黑无声的世界里,浑身上下无不疼痛着,胸膛疼得好像扎进了手榴弹弹片。呼吸很痛,动也很痛。每一次吸气都像弹片刺进身体里。
休斯顿想痛呼出声,却极力克制住自己,怕被敌人发现了自己的方位。
他试图努力冷静下来,去抓住点什么东西,好证明现在他还活着。
他抓住了一捧雪,然后雪化成了水,他又摸了摸脑袋,手上又冷又热,液体从指缝里汩汩流出。
于是他趴在地上,等待最后一个人的到来。
就像等待死亡。
天啊,不要去想这个,他试图设想自己在别的地方——某个温暖的地方。他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地感觉到他脑海中想象的热量和温暖。
但他能感受到的就是雪花落到他的皮肤上,即刻便融化,他的呼吸差点停了。
时间的意义就这样消失了,他简直就像一个被流放的犯人,在这静止的时间里孤身前行。他右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军牌,仿佛和这世界唯一的联系是就是一个冰冷的物品。
正面写着哈内斯·奥赫斯,他的识别编号、血型和紧急联系方式。
反面写着白狼。
也许哈内斯·奥赫斯就是他真正的名字。
但休斯顿想——我是什么?
渐渐的,随着肾上腺素的激增,休斯顿感觉自己的听力恢复了。他能听到窸窣的脚步声,然后是雪声。
这是幻听吗?他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他一定是幻听了一些不存在的声音。
突然,耳边爆发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然后是一个人倒下与地面相撞的沉闷声响。
休斯顿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头转向那声音的方向。
他想要爬起来,刚要睁开眼睛,便有一双手覆了上来。
他一激灵,虽然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神经却已经作出反应。他本能地快速出手,紧紧扣住对方的手腕。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拥进了一个还带着寒风气味的怀抱里。
休斯顿的眼睛睁大了,身体猛得抽搐了一下——托尼·斯塔克紧紧抱着他,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
这是个用力到让人有些疼痛的拥抱。用力到让人眼眶发热。
托尼的手臂勒在休斯顿腰后,他的鬓角靠着他的颈边,暖绒绒的令人心里发痒。休斯顿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跑出关于拥抱效应的定理,他的每条神经末梢都瑟瑟发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抖。
“托尼,”他轻唤他的名字,泄露出一声短暂的呻.吟。
他从没发现自己的声音能有如此沙哑而虚弱,“我没事。”休斯顿说。
“天....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你了。”托尼稍稍放松了拥抱,他似乎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但声音仍然比平时更哑。
“嘿,我还活着呢,托尼,”休斯顿不知道该看向哪里,但他感觉好多了,不仅仅是因为托尼的拥抱,还因为他的视力似乎也在缓缓恢复。
“我不是什么易碎品,这没关系。”休斯顿露出一个笑。
模糊不清的视野里那条轮廓线动了动,犹如一次即将载入史册的火山爆发。
托尼微微支起身子,伸手摸到了他的头发。很长一段时间,那只手就在那儿轻轻地、反复摩挲,好像怕惊醒萦绕在发丝里的东西。
温柔的吻不间断地落在他的头上,脸颊和眼帘上。
休斯顿肌肤读取了每一次的触碰,以及那触碰里的歉意和温暖。
然后他听见托尼说:“对不起,休伊,我很抱歉我说了那些话。”
休斯顿探身向前,回以紧紧的拥抱,他沾满雪、血和泥土的手掌扶住托尼的脖颈。
托尼的颈上全是汗,冷汗黏住他的手指。
“我也有错,”休斯顿轻声说,“但我想你肯定不愿意再让我道歉了。”
托尼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有一缕呼吸细细喷在他脖颈周围,急促而失措。
一开始没有吻。
他们只是抱紧对方,那样滚烫的拥抱,仿佛要以这样的姿势融进彼此的世界和生活里。休斯顿紧抿着唇略微抬起头,不让眼眶里那点热度落下来。
世界的轮廓一点点被光线重新勾勒,他在虚幻的半梦半醒中定下一个计划,明天要和托尼一起吃个芝士汉堡,或者吃一顿曼哈顿上百万的大餐,之后再去看个电影.....不管怎样他想回家了。
他想:天就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