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瓶一头雾水,所幸这田间的小路崎岖,车马正好放慢了速度。她悄悄掀开车帘,在黄黄的余晖下看到两个农妇打扮的女人,都穿着蓝的黑的破烂夏布衫,补了又补,深一块浅一块的。
另一个长长哦了一声,有点怀疑:“咱们这也归祁王大人管么?不说他的地方在南边?”
“嗐!都死了升天了,还分什么南边北边,当然是哪儿最苦往哪儿去了。听说咱们皇爷爷的位子原本是给他当的,半路被人抢了去。命被改了,所以玉皇大帝早早收了他回去,化成神仙普度咱们咧——”
那个胆小,忙低声呵斥了一声,“你这烂了舌头,敢说这话,放屁辣臊不想活咧!”说完了,又有点好奇,更低了声音问,“你、你打哪儿听来?”
“前儿看见个小乞丐在路上念叨来着……”
银瓶一愣,回头瞥了一眼身旁瘦干的小酉,蜷缩在蓝布衣裳里打盹。是她用自己夏布短衫改的。闺阁里针黹是必修的功课,就是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拿针拿线也一样让人笑话,可银瓶会在绣绷上描梅兰竹菊,喜鹊登枝,做衣裳这样裁缝的活计却全不在行,缝得歪歪扭扭像个面口袋。
她赶忙爬到车辕前,撩开帘子问倚坐在车辕上的人:“这些都是殿下的把戏?”
李延琮回过了头。天边的云霞烧得正浓,他戴着乡间常见的草织芦苇帽,影住了眼底的神色,但那嗤笑是熟悉的。
“你……是想效仿陈胜吴广?”银瓶提着口气忖了一忖,低声道,“可人家是行伍的人,在军中立威自然有人追随,咱们往哪儿弄人去?再说,那是什么时候了——‘天下苦秦久矣’,山东前儿才闹了一回,被朝廷快刀斩乱麻似的平定了,如今饿成这样,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