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刚刚碰过鼻子的指尖,没有水泡,倒像是皮革沾到了火热的烟灰,指尖上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黑斑,尼克尔森用拇指搓了搓那个黑斑,黑斑掉色了,拇指上落了一层碳。
“你被烧坏了尼克尔森,”培休看着这一幕,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走吧,警卫室里有医疗箱,我不知道该从哪找一块皮来给你补上,但洛加的水泡我还是能处理一下的。”
说着他扬了扬洛加的手,那水泡吸足了阳光,覆在洛加手背上,泛着红,闪着光。
尼克尔森耸了耸肩,他又想摸鼻子,手抬到胸前,他看见了指尖的焦黑,倏然停住了,他干笑一声说:“抱歉,”尼克尔森将手杖换到了右手,换了左手去摸鼻子,“走吧,不过警卫室里应该也不凉快。”
真让尼克尔森说着了,警卫室里像个蒸笼,培休连忙把门窗都大敞开,然后打开了风扇,开到了最大档。
日光爬过窗户闯了进来,桌子边的那块区域被空了出来,那里的阳光太过于刺眼,洛加看了一眼那个桌面,培休在上面压了一个玻璃板,下面压着的应该是照片或者简报之类的东西,可洛加没心思去探究,他只看了这一眼就觉得自己快要瞎了。
“水泡要挑破才好得快,”培休拿着一手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应该是消毒液,另一手捏着一根缝衣针,向着洛加笑出了白牙,“抱歉,我这里只有缝衣针,好像粗了点,你忍一下。”
洛加看着那根针,跟他的一绺头发差不多粗,他咬了咬牙,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抬起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胳膊一抬,袖子滑下去一寸,洁白的皮肤上赫然长着一个突兀的黑斑。那黑斑不大,很像一颗痣,覆在洛加的腕骨上。
“α-1?”培休的针停在半空中,他抬眼看了洛加一下,接着低下头看向那黑斑,微微蹙眉,“这可是个‘刽子手’,传染性太强了,致死率也高,还不能根治,当年差点屠了整个柯钦诺尔镇,要不是托特博士研制出了针剂,估计现在的柯钦诺尔已经变成尸横遍野的空城了。”
培休言语中透着惋惜,他没有见过那场灾难,那场灾难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在别人口中东拼西凑出来的故事,但他身边有个尼克尔森,尼克尔森是那场灾难中,唯一活下来的染上病毒的人。
“弗莱尔先…我还是叫你洛加吧,洛加,你会是第二个。”培休仔细地把水泡挑破,亮黄色的水顺着手背留入指缝,培休拿过消毒液,拧开盖子就泼了上去。
“谢谢您…库珀先生…”洛加疼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舅舅也说过,我会活下去的。”
他看了一眼尼克尔森,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笑:“就像,就像亨顿先生那样。”
培休随手扯过一个擦脸巾盖在洛加手上,他点了点头,说:“你会活的比他利索,最起码不用截肢,不用换大齿轮,不需要润滑油。”
说着他抬起头来,正想着要不要再泼一次消毒液,却见洛加看着墙边的阴影处眼都不眨,他扭过头,跟着洛加一同看过去。
尼克尔森靠在墙上,两腿交叠,暗红色的皮靴尖上洒满了难得一见的天光,他一手环抱着腰,一手扶在下颌上,偏着头看向窗外,高挺的鼻梁遮住了那只碧绿的眼睛,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神情。
是好看啊。
培休也稍稍的看直了眼。
不愧是尼克尔森啊,培休心说,不管是不是人都挺好看的。
“快停下伙计,小家伙眼睛都直了,快停下,把你的魅力收回去,”培休大叫着走到尼克尔森身边,一把将尼克尔森的脸掰正,他看着尼克尔森的眼睛,但尼克尔森却一直盯着窗外,“你看什么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尼克尔森向后躲了躲,逃出了培休的魔爪,他拿起绅士杖向着窗外一指,接着又捏住了培休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去:“看见了吗,那边那两个铁皮屋。”
洛加走了过来,歪着头也跟着看向窗外。
培休愣了几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他的犹豫被尼克尔森察觉,尼克尔森斜着眼看他:“你真看见了?”
培休一愣,回道:“当然,我的眼珠子可是完整的,虽然我可能喝的有点多,但是还没醉到看不清东西。”
尼克尔森“啧”了一声,洛加也抬眼看着培休,风扇呜呜的吹着,只有一丝风丝扫过来,热气被吹走了一些,但一点都不凉快。
洛加贴着另外两人的耳朵,低声说:“太阳这么大,铁皮屋里会不会热死人。”
“当然,”培休挣开了尼克尔森的手,走到风扇前将风扇转了个方向,“这么热的天,铁皮屋里只会有人干,怎么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