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曦再次醒来时,马已然在一处山洞前停下脚步。这马似乎知道他想要什么,倒也是稀奇。竹曦将李自牧背进漆黑的山洞,这是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
马儿卧下身,趴在竹曦的身侧。它露出柔软的肚皮,让竹曦依偎着他取暖。
竹曦细细地掀开李自牧的上衣,血水使布料粘连,轻易不能分开。李自牧在昏睡中闷哼着忍受磋磨不断的伤痛,只是仍未转醒。
李自牧伤得极重,新伤覆着旧伤,层层密密,光是看着就疼痛不矣。这十几年的仗,不过是将他的皮肉层层扒开,又细细愈合的循环,他真的打累了。
疲累一旦埋下种子,便迅速在全身蔓延。无力,死亡,只要战争还存在,痛苦依旧会世世代代地笼罩所有人。
可是……可是若他死了,竹曦怎么办。在李自牧眼里,竹曦总是那个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少年,要他时时刻刻护着,尽管如今事实已然不是这样。
“牧哥,你不能睡,我还在这里。这里很冷,很黑,就好像当初在浮香楼住的那个屋子。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就在黑暗里,是你带着我慢慢走出去的。现在我不喜欢这里,你得带我出去。”竹曦不断地喃喃,“你要醒过来,然后带我出去。”
山洞内一片寂静,除了竹曦自己微弱的回声,没有其余的回答。他将两块石子来回磋磨出火星子,用一小根干树枝点燃火,微微火光燃起,总比方才暖和些。
李自牧吃力地睁开眼,视线满是猩红,看来是血水流进眼睛里了。他的头枕在竹曦的腿上,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老骗子,别食言。”竹曦细细地擦着李自牧脸上的血污,那最惊险的一刀,划过了李自牧的眉骨,“你说过……我们要风风光光地回去,别骗我了。”
李自牧从干涸的嗓子里挤出些气音:“冷……”
确实冷,但如今外头全是潮湿的枯木,并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烧的东西。竹曦取下身上的包裹,将裹布丢到火堆里。又抖落出几本破旧的小册子,来回最后翻看了一遍。铁下心一页一页地撕了,投进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