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白恒青猛然瞪大了浑浊的眼睛,但他并不敢停下来,口中急速诵念,那剑身却如同握不住一般,渐渐向他的方向倾斜——

“急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为活人之声,一道为鬼魂之声。

嫁衣之中苍白的手指并拢作剑,向着白恒青的方向遥遥一指——那桃木剑在白恒青手中徒然炸裂,炸开的碎片糊了白恒青满手鲜血。

“二爷爷!”小辈们惊恐的声音响起,如果白恒青撑不住了,那下一个死的,一定是他们!

“她也是白家后人,普通方法对她没用。”白然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来,他拿过地上染血的符纸,将尚且温热的长辈的血抹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桃木剑炸裂之后,摆在供桌上的牌位猛然抖动,那双无形的手似乎就要扶不住灵位,灵位已经倾斜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倒下。

突然,一双活人的手从旁伸了出来,扶住了两个灵位,直接归正,让灵位继续立在供桌上。

白然立于供桌另外一旁,扶住灵位,看向与他一桌之隔的嫁衣女鬼。

胸口的伤口像是结了冰,呼吸变成了水汽从口中喷出,阴寒之气几乎要冻住他全身,但他不疾不徐的将手掌中白恒青的血涂在灵位之上,口中念道:“今白家后人司管不严,令白家罪人白婉之封印松动,看门老鬼不知所踪,还请白家列祖列宗显灵,救我白家于水火之中,恳请白家第七代族长、族长夫人速速来此,镇压白家罪人白婉,白家后人白恒青敬上。”

白婉发出一声尖啸,不管是白然口中的白家罪人,还是他口中的第七代族长,都激怒了白婉,她五指成爪猛然挥出,那两个灵位却如同一条无形的隔阂,将她的手挡在了另外一面。

白然不躲不避,再次高声喊道:“恳请白家第七代族长、族长夫人速速来此,镇压白家罪人白婉!恳请白家第七代族长、族长夫人速速来此,镇压白家罪人白婉”

狂风吹动着白婉的红盖头,似乎要将她带离这个地方,满院的红烛一瞬间熄灭,她的手却距离灵位越来越近——

她要毁了这两个灵位,她要毁了这一切!

“白婉!”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天上而下,两道虚影落于灵位之上,疯狂抖动的灵位立刻归位,如磐石一般立在供桌之上,其中一道虚影衣袖一拂,穿着嫁衣的白婉蓦然倒地,狂风吹走了她的盖头,露出了一张美貌却稚嫩的脸,尽管她浓妆艳抹,脸上满是恨意,却也盖不住那脸上的天真与稚气。

她死之时,本就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

“父亲——”白婉厉声尖叫,双眼中血泪滴落,“母亲——你们死了也不放过我吗——”

两道虚影猛然上前,在少女凄厉的喊声之中,将她拖入了锁住她数百年的房间,符咒重新贴上,阴气被隔绝,两道虚影重回灵位之上,镇守此门。

白然猛咳几声,他的眉毛头发上满是直面阴气凝结的霜雪,双手仍在发抖,双腿软得站立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并不是勇猛无畏,而是他知道,如果不将白婉重新困住,那不仅是这些人,他也会死!

他并不想死,他必须这么做,来救这些废物。

“干得不错,”白恒青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赞许道,“可惜你身上没有我白家血脉,真是可惜了……”

原本仍在害怕的白然听到这话,却是脸色一沉,但他转过头去时,脸上又是谦卑的表情:“我能为白家做点事,报答白家的养育之恩就好,二爷爷您没事吧?”

几个小辈扶着白恒青走过去:“我没事,这白婉今天被你再次关进了屋里,困扰白家的问题解决了,我还得回去与锡明商量,如何处置这件事,还要查明守门野鬼为何消失。”

“不是她。”白然突然说道。

白恒青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白然道:“打电话的女鬼,不是她。”

白恒青立刻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那天是一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鬼接起的电话,”白然回忆着他在门外看到的情形,“那只鬼的压迫力没有这么强,她能突破白家重重禁制,将电话打进来,更像是一个意外。”

白然抬头看着白恒青:“而罪人白婉,她没有涂指甲,戴着金色指套,这很好分辩。”

“这么说……”白恒青因为震惊后退一步,“还有一只鬼?”

几人立刻看向了摆在祭坛之上的那个破碎的老式电话。

“不、不应该……”有小辈颤抖着说道,“刚刚确实是请鬼咒,没有问题。”

“流程没问题,真的没问题,我看着书的,”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小辈,手里还拿着一本笔记本,“确实没错,我记录下来准备学习的,二爷爷的流程和书上一模一样。”

“请错了,”白恒青倒是不在意,他直白道,“我也觉得不像是这个老祖,这老祖活着的时候,连电话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想着给现在的白家主宅打电话,看来是我们触怒了她,所以她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请错了人。”

几个小辈也不敢反驳,只有一人小心翼翼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白恒青接过小辈递过去的纸巾,包住流血的手,“再请一次,白然,你上!”

白然恭敬道:“谢谢二爷爷信任。”

从身着嫁衣的白婉被拖进小院之后,老宅中庭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轻轻吹着魂番飘动。

白然站在祭坛之前,手执毛笔与朱砂,重新画符。

几个小辈搬了椅子让白恒青坐下,又给他找来了热茶,让他在旁边休息。

而老宅另外一处,池深的房间里。

红衣女鬼趴在门边,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情况,在白婉被拖回偏院之时,她焦躁起来,在屋内爬来爬去,爬了两圈快速来到柜子旁边,敲了敲柜子:“妹妹!妹妹!”

柜子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贴在柜子上的惨白鬼脸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红衣女鬼伸手在头上比划:“妹妹!”

结果她刚一比划,就因为没有支撑点从柜子上掉了下去,她也不气馁,再次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爬到柜子上:“妹妹!白妹妹被关起来了!”

柜子里的脸这才明白了她要说什么,他在柜子里伸出一只手,敲了敲柜子的另外一边,随后柜子背部如同有两扇门一样,被他从后门打开了,红衣女鬼一眼就看到对面放着一具棺材,那棺材上贴满了符纸,还有许多符纸散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害怕,想要后退。

柜子鬼伸出一只手来,把她向那边推了推,另外一只手从衣服底下拿出一面镜子,递给红衣女鬼,那张惨白的脸上露出鼓励的表情,意思是:大胆上吧!少女!

红衣女鬼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拿着纸电话,她还是有些害怕,犹犹豫豫的往那边爬。

在她爬出柜子的时候,柜门咔哒一声关上,红衣女鬼猛然回头,只看到一堵雪白的墙壁,哪有什么柜门。

“鬼……”红衣女鬼面色扭曲,张牙舞爪对着墙面,“也骗鬼!”

她拿手猛敲墙面,对面丝毫没有反应,她不甘心又用头猛撞墙面,结果撞了个头破血流,那柜门也没有再次出现。

各种方法都无果之后,红衣女鬼只得十分生气地向墙壁哈了哈气,回头继续看向棺材。

如果要出去,不管是走门还是走窗户,都要靠近棺材,还有那满地的符纸。

这都是她惧怕的东西。

恐惧让她攀着墙壁,小心翼翼往门边移动,因为纸电话和小镜子她都舍不得丢掉,只得用一只手拿着两件物品,另一只手攀着墙缓缓前进,一只手移动实在是困难,所以她移动得非常慢。

突然一阵摇铃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猛然看向门外,眼神变得恍惚。

有人在叫她!

有人在问打电话的是谁,是她!

摇铃声让她一阵恍惚,手中一松,没有攀稳墙壁,直接从墙壁上掉落下来,突如其来的坠落让她猛然回神,她立刻蹦跶起来。

掉符咒上啦!

她慌忙扒着自己的胳膊去看有没有被符咒烧伤,扒拉了半天,却发现一点损伤都没有,她奇怪的戳了戳那张符,发现还是没有半点反应,这些东西突然就伤不了她了!

门外铃声又起,这下她却跟没听到一样,一只手拿着纸电话和小镜子,一只手疯狂扯着符。

这是她讨厌的东西,她要把这些东西全都毁掉!毁掉!

“砰——”

红衣女鬼也不知道自己扯下了哪张符,那黑色的棺材板突然弹开,一个穿着清朝服装的人从里面弹了出来,他扭动着僵硬的脖颈,似乎是看了一眼红衣女鬼,然后一蹦一蹦的往门外去了。

抓着一把符咒的红衣女鬼被突如其来的僵尸吓到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门外再一次摇铃声响起,她才浑浑噩噩爬起来,跟着声音往外走。

祭坛旁边的几个小辈在窃窃私语。

“还没来,不会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