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月峡山路崎岖陡峭,两人跟随群盗涉水跳山涧,纵马而过,跑了一个多时辰,转过山谷,只见这山下郁郁葱葱,却有千亩良田,人声号子阵阵,正自劳作。林壑纵横之下,又见半山里一座亭子,翼然临泉,颇有意趣。再转将上来,方见一座大关。三人入得关内,只见两面夹道旌旗连天,刀枪弓弩戈矛剑戟矛一排排亮如雪花,声势甚壮。
殷错微微一笑,游走在这刀枪丛中坦然无惧,待得小喽啰报知过后,三人过了关隘,入得到寨门口。
这天月峡四面高山团团围定,中间却是沃野平地,群盗引着三人入得那正厅之中。
殷错抬头一看,只见厅上牌匾上书“无极之真”,原来此厅正是玄风寨的正堂,名作无极堂,堂前两侧竖着两杆大旗,东面之旗上绣的乃是“心普万物而无心”,西边所悬的则为“情顺万物而无情”。
但见这堂内正中一把檀木椅,坐着的却是名白发老妪,一名青衣小婢在旁侍候,堂下两侧强人则负手而站,神色肃然。那虬髯汉子见三人上得堂前,便躬身向那白发老妇道:“大当家,我们已经将这三人带来。”
殷错十分诧异,万料不到近些年来在江湖之中声名大噪的玄风寨寨主“夜叉鬼”竟是一名弱不禁风的老妇人,她以女流之辈、老迈之年却能统领这一群骁悍强人,当真是令人咋舌不已。
不过这当下殷错忙于军务,倒也不及感慨,立时上前施了一礼,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言辞颇为恭谨,并不以王孙公子为夸耀,而是自居晚辈,以诚相请,末了又道:“晚辈一人,马革裹尸乃是天然之理,但晚辈此番并不以功名利禄为忧,而是此战系边关百姓生死存亡,还望寨主深明大义,与朝廷携手共抗番虏!”
狄获看那老妇满头银丝,脸上皱纹纵横,甚是衰老,但一双黑白分明的鹰目冷冷扫来,十分锐利,犹如毒蛇吐信一般,叫人心里颇不舒服,不觉心下微微一动:“这个老婆婆,眼珠子倒是一点也不木。”
只听那寨主淡淡答道:“小王爷抬举了,我是大字不识一个,可并不知道什么忠孝仁义的大道理。我们草莽之辈,就只认江湖规矩。小王爷要借明月峡的道,那也不难。”
她顿了顿,双手一拍,两名喽啰走出,举起两面玄风寨令旗,插在八仙桌上。
那寨主道:“小王爷既然来到天月峡的地界,那自当按照我们玄风寨的规矩。我们明月峡向来便是以武论道,小王爷只消露了一手,能教我们都服气,那玄风寨自然是拱手相迎。如若不然,诸位还是乖乖请回罢,玄风寨可没有这等肚量接待朝廷打秋风的‘贵客’!”
她此言说得十分不客气,显然是执意邀斗,盗党闻言也是大笑起来,脸上全是讥讽之意,薛牧野脸色一沉,待要反唇相讥,殷错却朝他挥了挥手,并不以此为忤,微微颔首,说道:“好,这个自然。”
玄风寨主说道:“既然是以江湖规矩,我们自然也不倚多为胜,你们是三个人,我们这边便也只挑出三个人,划武功论道,三战两胜,公公正正的,谁也别说欺了谁。”
殷错道:“如此甚好,寨主快人快语,晚辈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狄获此人最是年少好事,一听得有架可打,顿时兴致勃勃,满脸跃跃欲试之色,挥拳掳袖起来,朝殷错道:“我要来我要来!打架的事情,怎能不叫我上?”
殷错一笑,点头道:“好,你上罢。”
薛牧野顿时脸露无奈之色,双手在狄获颈上作势虚挥一下,向狄获道:“好好打,赢了就罢,要是输了,我赏你一通好打。”
狄获朝薛牧野扮个鬼脸,走到大厅中间,双手抱拳,粗粗行了一礼,说道:“广成王府二公子座下、扶桑岛狄获,领教玄风寨的好汉。”
那厢盗党中则是一名灰袍僧人越众而出,说道:“第一场,贫僧晦溟,讨教狄施主的功夫!”
狄获双手合十,又朝他行了一礼,笑嘻嘻地道:“大和尚,你是出家人,可得对我手下容情,不要妄开杀戒,滥杀无辜啊。”
那晦溟却道:“狄施主说笑了,贫僧平生最好食肉餐鱼、喝酒杀人,除了色戒不犯,其他清规戒律自然都是一概不守的。”
狄获大吃一惊,诧异道:“岂有此理,那你还算得什么和尚?”
晦溟道:“贫僧乃是东洋净土真宗弟子,敝宗只信阿弥陀佛的本愿力,重于信心,便可往生成佛,一向视无戒无律,敝宗开祖便相国之女成婚,娶妻食肉,僧俗一同。‘酒肉和尚’又如何算不得‘和尚’,狄施主此番岂非‘白马非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