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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义符 张勉一 1012 字 2024-01-03

其时白狄人嗜刀如命,佩剑佩刀自必均要镌刻上自己的名号,而似阿术真的怀剑材质非同寻常,甚是罕有,绝非常人能造,故而这怀剑显然确凿无疑,是阿术真之物无可辩驳。

殷错攥紧衣袖,神色黯然下来。

“他说,要我怜他,爱他,一如顺服他的圣主,”殷错闭上双眼,说道,“他 要与我连合一体,因是肉中之肉,骨中之骨。”

他说话声音不甚响亮,却续又一桩一桩将两人旧事吐属出来,在阿术真听来却觉刺耳得犹如五雷轰顶般。

众人闻言不觉笑声渐响,讥笑不绝。

厄立怒起斥道:“你与男性交接盟约,而舍弃你的神主阿密特所为你创造的妻子,你是在受魔鬼唆使而生欲念,行下羞耻的罪恶!索狄格达兰台,你认不认罪?”

阿术真沉默良久,双手戴着枷锁,缓缓站起,说道:“我不认罪!阿密特教世人学会爱怜,如无爱心的,就不认识神,因为神就是爱。而阿密特叫我以恩慈待我的爱侣,我便向来为他所祷告,这都是惟因我是阿密特的信士。”

他此言一出,众神司俱是脸显怒色,众人讥笑之声却是愈大。

“你这是媚之以巧舌,”厄立愠道,“那你言下之意便是你认下你的㚻/奸之罪了?”

阿术真却甚是坦然,直视众神司,说道:“《朱那贡蒂奇亚书》中说道:‘人本分三种, 除了阿密特所造的男子与女子外, 便还有一种由月亮所生的男女合一的阴阳人。这些世人在天庭上造了阿密特之反,忤逆了他们的造物之神,故而被阿密特一分为二,劈作两半,掷下了凡间,因此我们这些遗罪后人穷其终生都在各自寻觅自己所走落遗失的另一半骨肉,为此劳苦受累、忧心忡忡不得终日。’常人夫妻原本乃是月亮之上的阴阳人,而我们㚻奸之人,不过便是那原先天庭上的男子所被劈的两半罢了。”

厄立一滞,但随后立即续又说道:“可你行此等恶事,便不得‘生养众多,遍满地面’,如何能光耀圣火?你这是违背了阿密特的教诲!”

孛尔卜丽此时亦即出声辩驳道:“阿密特要我们同胞兄弟、金兰姊妹们仁善友爱,但凡人以无私且恒久委身的心愿,用公义、诚然和怜悯之思、之言、之行去关切另一人,益人利人,这难道不就是阿密特的信士,是在光耀圣火,未辜负阿密特与圣灵訇谢之任么?”

众人面面相觑,私下都不免交头接耳起来,都说道:“㚻/奸这等丑恶之事乃是‘无花之果’、‘无泽之雨’、‘无胜之战’,岂能与男女相悦相提并论?”

乌素戾冈摇头道:“男女相悦,乃是天经地义,你索狄格达兰台而今却是以胶柱之性,作刻舟之想。两人凿枘,情何以生?又何以取信于圣约?”

阿术真说道:“我之圣约若死之恒久,若火之闪光,是阿密特所赐给我心中的烈焰,众水也无法淹没它,连城的财宝亦变更不得它。我用纯然无假的信义与真情向阿密特祷告,亦同样承受阿密特的生恩。”

厄立冷笑不止,看向殷错,说道:“索狄格达兰台说你与他是诚心缔盟,你呢?你胆敢在圣火坛前、以阿密特的名义起誓么?”

殷错心下一颤,却又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喑哑着嗓子,说道:“我不能起誓。”

阿术真怔怔地望着他,脸上看似依旧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早已是方寸大乱,神色间也早已甚是惘然。

殷错闭上双眼,说道,“我不能起誓,是因我依仗达兰台,不过是出于私欲,而非是出于敬虔的心。我所重的是他的武功,所谋的是挟恩图报,而非是为公义、诚然和怜悯的真义。我此来是为向阿密特求得宽恕,赦免我行诡诈与邪荡的罪衍。”

阿术真脸上微微发白,他心下一时间酸楚难言,既要张口辩白,驳斥殷错这番不实的自轻自非之言,却又一时愤懑不已,对殷错此举万分恼怒,恼他恼得似乎此生再也不愿再见这等自馁之辈。

但阿术真最终便仍是只有哑然不语。

他恍惚之间,只觉心灰意冷,连后续诸番唇枪舌剑的或逼问或争辩之言都已是充耳不闻,目光所及之处,似乎在场众人都已渐渐影影绰绰起来,而这世间惟剩下了厄瑟琉·脱脱卜花披散着长发、笑容满面的疯癫模样。

阿术真依稀想起了厄瑟琉柔荑一样白净的素手扼着他的咽喉,玫瑰一样红的指甲刺破他的皮肉,一字一句对他说道:“索狄格,你这萨西亚异教徒的孽种,你这火狱中的恶魔,你在人世间将永久地似索狄格一般招致灾祸,人人惧你,怕你,无人垂怜你、爱慕你,你终其一生都是在饥饿、悲哀、哭嚎、疼痛、恐惧!你所聘定了的妻,別人必与她行/淫;你的儿女必被掳至外邦,而你却无力拯救;你所在的土地长年饥荒,羊、马将时常被抢夺,不得吃它的肉;田间的中字与土地出产虽多,却被蝗虫吃了;全境有橄榄树,橄榄却永将不熟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