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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义符 张勉一 985 字 2024-01-03

阿术真摇了摇头,连忙拖起殷错从暗道中出去,两人方自回得地上,迎面便撞见一小队进来王府之中搜刮劫掠的白狄兵,殷错悲愤之极,挥剑便上,向几名白狄兵砍去。

几名白狄兵却脸露喜色,立时以伊特赛语大声呼和道:“他便是大汗要杀之人?”“对极对极!决计没错!”“大汗说了,谁能割下这人首级,立刻便他做万户侯!”

阿术真脸色微沉,拔出玉昆刀一挥,刀锋到处,几名白狄兵悉数身首分离,鲜血飞溅,头颅滚落一地。

后面一名百夫长闻讯赶来,却见自己部下已然被阿术真绞杀干净,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只道阿术真是怕其他人与他抢功,故而便对自己同袍下手,立时指着阿术真喝道:“你……你……你是哪一部的,治罪当斩!”

阿术真立时便将手中的刀朝他掷去,玉昆刀剑倏忽刺入了那百夫长后心,将他捅了个对穿,钉死在地。

殷错气喘不定,怔怔地看向阿术真,红彤彤的眼睛里倒影着四下火光,神色间却尽是茫然。阿术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走过去将义玉昆刀拔起,将刀身的血擦拭干净,便还刀入鞘,递回给殷错。他跟着从百夫长身上取出那卷悬赏画像,打了火石燃着了,然后丢在几名白狄兵的尸身上,便拉起殷错,说道:“我带你走,龙勒城破,乌尔忽定然是要派人来杀你,此处不能再留。”

殷错却置若罔闻,犹自浑身发颤地看着周遭一切。

只见那王府顷刻间被熊熊大火吞噬殆尽,耳边则尽是城中百姓的哭叫声、惨呼声、白狄兵抢夺杀掠的抢夺声,城中无数民居房屋亦自力拉崩倒,火爆声百千齐作,处处都是火光映天,照得城中有如白昼一般,白狄的弓弩车撞破了城门,白狄的数千军马顷刻间便杀进城来,厢军与守将几近全军覆没,只剩了一小簇的兵力尚在抵抗。白狄兵仍自不住鸣金击鼓,踰城放火,屋舍楼台都成了断壁残垣,遍地都是横飞的血肉与焦尸,腐臭作呕,恍然间当真分不清这究竟是人间还是炼狱。

殷错顿时悲不自胜,失声大哭道:“我不走,我宁可死在这里!我怎么能舍开龙勒城自己独活?”

阿术真抿了抿嘴,伸手从躺在地上的白狄兵尸身上除下他们的披肩帽与身上外衬的戎服,穿戴在自己身上,跟着径直上前箍住殷错,硬生生地抱着殷错将他拖走。殷错挣扎不已,但他却又哪敌得过阿术真的膂力,顿觉浑身有如套了一个钢圈,死活也挣扎不开。

阿术真任他挣扎,犹自脚下不停,紧紧抱着殷错往外走,低声道:“殷错,听话,跟我走。我带你去天山,找你师叔。”

殷错呜咽着摇头。

“你妹妹也想你活着,”阿术真说道,“等你去救她。”

殷错浑身一震,顿时心中大恸,方才猛提起来的一股子气力全都泄了,心口似乎给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整个人顿时瘫倒在阿术真怀中,呜咽不止,由着阿术真将他拖出了广成王府之中。

两人出得王府,转得西街来。阿术真趁乱用飞刀之法刺死了一名落单的白狄骑兵,夺了他的马匹便跑。阿术真穿着白狄兵戎的装束,又是胡人模样,其余白狄兵自然毫无半分防备之意,对他不闻不问,只当他是去回营传捷报的探马,便眼睁睁地任他驱马而去,出了龙勒城。

殷错泪眼朦胧地侧头望去,向天河岭处望去,只见龙勒东向之处黄沙翻腾,天河岭上也是火海一片,龙勒主力军果然被白狄军两面夹击,围死在天河岭与玉勤山所夹的谷地间。而殷铮所率轻骑人数不够,想来也是难以突围白狄派遣过来奇袭的铁骑,更何况乌尔忽亲自率领五万白狄大军在后支援,料想也是不能幸免。

殷错心下大恸,回身紧紧抱着阿术真,伏在他胸膛上泣不成声。

阿术真单手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调转马头,向西驰去。

那马正是草原上的矮马,着实神骏非凡,四蹄翻飞,一路尘土飞扬,眼见得龙勒城渐渐缩为远处的一个小点。

阿术真驱马从桑珠乌仁旗草原西行,绕过了高罕锡林城,沿着斡亦剌河一路西行,到得那祁山脚下的斡亦剌城中购得厚衣水粮,再继续纵马向西北而行。

愈是行至西北,愈是天寒地冻,只见四下都是雪原起伏,西望是一片冰川雪岭,东望却又不乏戈壁瀚海,冰湖沆砀,黄沙肃肃,端的是明灭交错,山脚下则时有寥寥炊烟,耳旁尽是风声呼啸,如刀割般的北风刮在脸上,颇是生疼。

殷错身上虽穿着狐裘厚氅,此时却也仍不禁感到阵阵寒凉。两人不过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便已形销骨立,脸色苍白,与先前翩翩然的少年公子模样判若两人,他一路上甚少言语,沉默寡言,与往日里飞扬跳脱的活泼性子更是大相径庭,阿术真心中却也不禁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