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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义符 张勉一 987 字 2024-01-03

殷错心下大震,呆呆地望向阿术真,顿时哑然失语。

“你先前问过我,为什么是绿眼睛,”阿术真道,“因为我本就不是伊特赛人——也就是你们汉人叫的白狄人。”

殷错一时间怔愣不已,十分默然,他呆了半晌,不由得心下酸楚,便倾身过去一把抱住了阿术真,捧着他的脸慎重其事地道:“我可不知道什么是伊特赛人,什么是萨西亚人,我认得的反正就一个阿术真。”

阿术真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

殷错看着他。

“殷错,我就是想说,”阿术真侧过头,捻了捻殷错颊边小小的梨涡,说道,“伽玉女贞都是可怜人,她们也都同你一样,做不了自己的主……不,她们更可怜一些,因为她们身为女子,在这世道总是要比男子更易受旁人的欺辱。乌尔忽那畜生欺辱她们,你们汉人皇帝欺辱她们,你不要也助纣为虐、跟着一齐欺辱她们,好不好?”

殷错长长地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答允你了。”

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阿术真道:“你……你认得唐努朗珠么?”

唐努朗珠自然便是他那“御赐”的皋兰王妃、被白狄大汗献给汉人的伽玉女贞,殷错既知阿术真身世,如此一推算,岂非阿术真也要与他那皋兰王妃沾亲带故的,不由得叫他暗自心底打了个寒噤。

“我自然认得她,伊特赛的牧民也没有一个不认得她,”阿术真道,“她是个很可敬的女子,倘若她不是女子,如今阿那部的羊角银刀只怕早已是易主。”

殷错知道他们白狄诸部族之长便是要佩羊角银刀,闻言不由得微感头痛,又问道:“你同唐努朗珠没有什么沾亲带故的渊源在内罢?”

“没有,她是阿那王的长女,阿那部向来与我们脱脱卜花部不甚相谐,因而从未有过姻盟,”阿术真道,“但唐努朗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脱脱卜花部如有牧民求她在金乌神前作证,她也一样会秉公而行,绝不偏私。”

殷错诧道:“那是什么?”

“伽玉女贞是金乌神的圣使,自然能辩真意,”阿术真道,“故而当伊特赛人有恩怨难断、或是纠纷难清时,都会寻求金乌殿授以审判,或角斗、或受审,倘若他们选择受审的话,伽玉女贞便可前去为他们在金乌神前作证并为他们辨明圣火之意,授以金乌神之判。”

殷错心下微惊,心道:“这伽玉女贞的官倒不小啊,什么圣火之意,是对是错岂非全都在她们一念之间,这简直便如我们的县令、郡守一般了。”

阿术真说完这话,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各怀心事起来,一时默默无言。

正在此时,却见天上白光一现,跟着便是“轰隆隆”一声雷鸣,接着船身忽然一个晃荡,周围橹声大响,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唿哨之声。

就在这阴云密布之时,不知从何处摇来了四艘小舟蓦然迫近大船,舟头立着一众黑衣的劲装汉子,各个右手握着刀剑,左手则点了火把持着。

殷错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忙拉着阿术真悚然道:“这……这是什么……他们……他们难道是强人吗?我只听过海上有海盗打劫渔船,难道……难道河上也有强人吗?”

阿术真本来正自看着这群水匪皱眉,一听殷错这话却忍不住莞尔起来,微笑道:“是啊少爷,定然是你这败家子半路露财惹上来的。”

众人听到忽哨之声也都匆匆忙忙从舱中出来,见状都是心里一紧,众侍卫均自拿了刀兵到得甲板上来,将殷错与送亲的那钦差大夫团团护住。

那钦差大夫虽吓得腿软,但总算还是想起自己的官帽,在殷错面前多少也是要强撑几分,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喝问道:“你们这帮逆贼,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冒犯王法,不怕杀头吗?”

众水匪闻言都是一通嗤笑。只见一名匪首从中越众而出,那匪首是名虬髯大汉,身材极是魁梧,手中握着五尺狼牙棒,闻言便高声说道:“世道艰阻,我们一班苦哈哈的兄弟还请老爷赏赐,好混口饭吃。不敢要多,只按规矩,把你所保的货物分个一半,绝不敢叨扰贵客。”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惊,这船中所载的送亲聘礼均是御赐,失了哪个这满船的人只怕除了殷错都是轻则掉官帽,重则掉脑袋,自然是万万担待得起,那钦差大夫顿时也是魂飞魄散,连连挥手。

倒还是那船老大在水路上做了数十载的生意,见多识广,也曾与水匪打过交道,还算是见多识广,眼下忙抱拳道:“小字号这趟镖走得可不是红货,不过是帮朋友谋生罢了,小本生意,也是艰难。此次骚扰贵地实属万不得已,来得匆忙,未及准备拜礼,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请好汉见谅借道,留下万儿来,在何处开山立柜,待回来定当登门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