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源在学校待到宿舍关门前一天,才拎着简单的?行李,回到出租房。快一个月没?回来过,屋里有种潮湿的沉闷。他推开窗户,放进一阵冷空气?。
一个快递箱子静静地放在角落,没?有拆开,上面已堆了些灰尘。他一开始害怕沈书临会把家里的画取下来退给他,收到快递的?时候心惊胆战了许久。但他抱着箱子摇了摇,里面只?是?一些衣服,这才放下心来。但他也不想拆开。
房里的?摆设一点也没?变。
茶几花瓶中的?花早已干枯,这是?他们一起选的?花。每周五晚上,他们会在餐厅吃晚饭,然后去鲜花店选几种不同的?花,每种花都是?双数。一半插在沈书临家?客厅茶几的?花瓶中,剩下的?一半,姜一源会带回出租房插上。两人家?里便都是?同样的?花束。
床单是?深蓝色,自上次他们躺过后,枕头?和被?褥都没?有动过。他之前对?沈书临说,在这张床上做-爱,特别好,楼下有一棵繁茂的?百年梧桐,躺在床上时,透过落地窗望出去,刚好能看见延伸到阳台上的?树冠。
他们在这张床上做过许多次,然后会靠在一起抽同一支烟,只?有这个时候沈书临才会允许他抽烟。抽烟时,梧桐叶会飘飘打着旋,落在阳台上,或者?飘入卧室,落在床脚。
还有栏杆。经过房东同意?后,他把栏杆刷成了淡米色。刷油漆那?天,沈书临开车从楼下经过,姜一源趴在栏杆上大声喊他,约他看电影。沈书临把车停在梧桐树下,靠着车看他刷油漆。
隔着三层楼的?高度,姜一源一边刷着油漆,一边大声对?着楼下聊天,沈书临嫌他吵,更不想大声冲三楼吼,却招架不住他来来回回聒噪,便拨了电话过来。两人一个在三楼阳台,一个在对?面梧桐树下,视线没?怎么分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电流和风同时为他们传信。
油漆干透后,整个阳台都是?米白色调,温暖又疏淡。月圆的?时候,他们在阳台上小酌,端着酒杯,共分一杯红酒,不时亲吻。
此时站在房间里,姜一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住下去,回忆会杀死人,更会时时刻刻提醒他,他错过的?是?全世界。他宁愿回家?面对?继母的?嘴脸,也不愿在这里遭受凌迟。
分手已经一个多月,他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点开沈书临的?头?像,确认他做的?头?像有没?有被?换。
第二?件事是?点进沈书临的?朋友圈。朋友圈一片空白,只?有一行字“朋友只?展示近一年的?朋友圈”,看到这行字,姜一源才会放下心来,他没?有被?删除。他特意?找人试过了,删除好友后只?能看见一条横杠,没?有字。
有一回头?像点得?快了,他“拍了拍”对?方,他连忙又点两下,撤回了“拍一拍”。但两条提示还在。他心惊胆战地等了一整天,沈书临并没?有回复。他松了口气?,却又感?到失落。
他依然不能放下。
所以他总是?骑着机车到处逛。晚上睡不着觉时,他就骑着去郊区,去看那?条一望无?际的?柏油马路,去他们吃过饭的?餐厅。但更多的?时候,他总是?会停在沈书临的?家?外面。
透过那?两扇玉白的?栅栏,他看见那?两盏竹灯笼,随意?地放在庭院的?泥土地上,遗弃良久的?样子。小灯泡早已没?电了,姜一源到底是?没?忍住,偷偷换上了新的?灯泡,放回原处。
一阵冷风吹来,姜一源止住思绪,用冷水抹了把脸,离开了出租房。
临近年底,沈书临格外忙碌。要忙事情,还要打点人际关系,身累心更累。沈母为他请了个保姆,收拾家?里,做饭洗衣,好减轻他的?负担。
保姆王嫂五十来岁,手脚麻利,嗓门儿洪亮,烧得?一手好菜。沈书临一开始不习惯家?里有人,但有一次回家?晚了,依然有热腾腾的?饭菜。他便也渐渐习惯了。
年底他又犯了一次胃病,在家?养了两天。王婶煮了白粥来,沈书临喝着,却怎么也不对?味儿,一直加了好几勺糖,才觉得?喝着舒服些。
之后的?一次家?庭聚餐里,沈母笑着问:“王婶儿闲聊时说,你喝一碗粥加五六勺糖,之前不是?最讨厌甜味吗?小时候我做白馒头?,加一点点糖你都能吃出来,偏不吃。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甜了?”
沈书临只?是?笑道:“那?几天生?病,尝不出味道。”
闲聊时,沈母看着客厅挂着的?画,就问起他男朋友的?事情,沈书临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沈母心细如发,便知道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但她并不说破,也不提起,只?是?说些别的?事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