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弋侧身退了一小步:“你……”
“而且,就算不说出警的首接责任制,这里是市局,我也是市局刑侦的一把手。案发在本市,重大刑事案件侦破的第一责任人也一定是我。封案上报之后,是成立调查组还是成立专案组,是上面委派还是各级抽调,我都是第一人选。就算是五局直接派专案组进驻,就算是部里大领导亲自下来查案,我也一定会参与到案件的调查之中的,哪怕是负责跑腿和群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不可能从这个案子之中完全择出去。”
“我可以让你完全脱离案件。”
“然后呢?我就没有危险了吗?走路上被车撞是不是危险?抓犯人被刀捅是不是危险?我要是怕危险我当什么警察?”
“这不一样。”亓弋转过身,不再去看海同深。
“这没区别。”海同深说,“封案上报可以,等待上面进一步指示也可以,但你阻止不了我的调查。我告诉你,就算你利用跟上面哪个大佬的关系把我踢出这个案子,我也有我的办法去调查。以你跟廖厅的关系和廖厅的背景,我大概能猜出来你这次出差见的是谁。那我也告诉你,工作关系上,我或许不能像你一样直接去找他汇报,但私人关系上,我能叫他一声叔叔,也能直接去他家蹭顿饭。否则你觉得他凭什么能说出‘以他的脑子绝对能发现问题’这句话?”
“你这是公私不分。”亓弋再度避开海同深。
“讲讲道理,咱俩谁公私不分?”海同深拉着亓弋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我问你,你为什么打算让我完全脱离案件?因为你知道再查下去会有危险,是吗?”
“是。”
“那你告诉我这危险是只对我一个人的,还是对你和查案的所有人都有?”海同深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却根本没打算等回应,他直接说道,“危险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你却单单要把我踢出局,你这不是徇私是什么?如果我没先招惹你呢?如果把我跟常锋的位置对调,如果他是刑侦的一把手,你会说把他也踢出去不让他参与吗?我,在我们的关系之外,还是一名警察,跟你一样的,穿着警服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警察,你凭什么因为觉得危险就替我决定?”
亓弋说:“我没有要替你做决定,但这件事的起因在我,我要负责。”
“这么明显的打击报复行为,你是怎么能归因到你自己身上的?你抓毒贩然后被毒贩威胁,你说起因在你?你觉得这事符合逻辑吗?好,就算符合你的逻辑,你要负责,那我告诉你,你要负责的不止一个人。今天都3号了,从26号发案到现在8天,不只是我,”海同深抬手指了一下外面,“我的队员,还有外面跑着走访调查的协警辅警,还有技术大队那些技术员,哪个好好休息了?你不是要负责吗?你现在出去告诉他们,因为有危险,所以不要查了,这是对你们负责。你看他们是会欢欣鼓舞立刻收拾东西回家睡觉,还是会根本无视你的话继续埋头查案子!”
“你这是在混淆概念!”亓弋退开距离,盯着海同深说道,“你明明知道我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海同深跟上前贴近亓弋,低声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才算是一回事?你想让我停手的理由呢?你在意我,所以不想让我涉险,对吗?这个理由出了这个房间你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吗?”
“这个理由足够了!我也不需要跟别人解释。”亓弋压着声音说。
“我再说一遍。”海同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警、察。”
不知不觉间,亓弋已经退到了门口的位置。早就该结束的话题,却在一人一句的对话之中进行到了不得不正面回应的地步,正如此刻他们的位置一样。亓弋内心挣扎纠结,不知该作何回应,只好靠在门上,盯着海同深默不作声。
海同深放低了声音,却气势不减:“如果我不是警察,或许我会很感谢你的这种保护,但我是一名警察,我不可能放弃我的职责,更不可能躲在任何人身后当缩头乌龟。”
“我没说让你当缩头乌龟,这事本来跟你就没关系。”亓弋说。
“什么叫没关系?死了人跟我没关系?案子破不了跟我没关系?还是说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风浪跟我没关系?于公于私,这事怎么都跟我脱不了关系。你这脑子里装的是糨糊吧?”海同深抬起手撑在门上,把声音放得更低了,几乎是落在亓弋耳边的低喃,“我问你,如果我真的听你的话,从此不再插手这件事,你还会喜欢我吗?因为害怕危险就躲起来的我,还会让你动心吗?你还会把自己纠结成现在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