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太臭了，不然也熏着你了。”父亲脱下被汗水和污水浸湿的衣服，露出一截莹白色的肌肤。萧屹捡起地上的衣服，扔进盆里准备晚上直接洗了。

这上面沾着的东西，必须得尽快洗掉才行。否则放一晚上之后，今天的这一身衣服就废了。

“很累吧？”萧屹一边洗着衣服，一边看向正在擦身体的父亲，父亲的手已经被染成了青黑色，和自己之前钓到的那只小龙虾一样的颜色。这是长久的不见天日，给他们留下的印记。

“累，你敢想人家的钱，人家就敢要你的命。”父亲拧着毛巾，呵呵笑着。

“要不，下回带上我吧，我现在放暑假了。”萧屹试探性的看着父亲，“我就去一天两天的，剩下的时间我都自己写自己的作业，复习，不会耽误的。”

“人家不招童工”父亲一边坐下吃饭，一边轻轻弹了弹萧屹的脑袋。

“我已经不是童工了。我都一米八了，能干活了。”萧屹撇了撇嘴，“十六岁可以工作了，隔壁不读高中的张毛子都出去找工作去了。”

“不是童工这话也别再说了”父亲的愠怒里伴着几声咳嗽，“你老子还没死呢，等你大学毕业了，想工作我绝不拦着。”父亲生起气来，咳嗽声连绵不断，把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涨成了猪肝紫，萧屹在一旁给他递水顺气。

“我就去一两天，不影响学习。”萧屹嘟囔着，他当然知道提这样的话题，父亲会生气。即使他知道，父亲的安排都是对的，都是为这个家的长远计划做足了打算。但他也做不到对父亲的苦难无动于衷，他真的做不到。

“一两天也不行，你就继续学习就好了。”父亲慢慢喝完水之后，咳嗽声渐渐落下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你做好你的事情，等到将来，就不用再吃这些苦了。”

父亲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萧屹的后脑勺，萧屹顺从的把头往后仰，就像家里那只乖巧的狸花猫一样。

“那，你要去几天？”萧屹扒了一口饭，看着父亲今天这一天的状态，萧屹便知道这绝不是个轻松的工作。但也知道父亲的决定，自己无法更改。

“先去两天，中间休息一天了，后面再去，都说好了。”昏黄的灯光将父亲的身影拉得老长，这黑影把萧屹笼罩的严严实实。

“怎么中间还要停一天？”农村的工作，干一天才给一天的钱，即使这份工作再怎么辛苦，父亲却一直毫无怨言。萧屹有点想不明白，中间休息的那一天，到底是个什么重要的日子。

“过两天是你的生日，不差那一天半天的钱。”父亲吃饭的速度很快，迅速的扒拉着碗里的饭，桌上的菜，多半留给了萧屹。

“我自己都不记得了。”父亲的说法，萧屹微微愣了一下，他早不记得什么生日了，但父亲却始终是乐此不疲的在每年夏天到来的时候，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里面卧一个荷包蛋，算是一个小小的纪念。

“我还要过什么生日呢”萧屹自嘲的笑了笑，村里的其他小孩，多半都不过生日。萧屹，是这里的例外。

“生日还是要过的，来这世上一趟，起码得记住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不是？”父亲坚持自己的观点，萧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放着我来吧，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去吧。”萧屹拉住了父亲准备收拾碗筷的手，既然自己现在挣不了钱，那就好好的在家里做好这些小事。

“好”父亲这回倒是没有再争什么，直接放手让萧屹去做了。他实在是太累了，一筐又一筐的小龙虾，里面总是带着不少的水，一天下来自己的胳膊都有点抬不起来，眼下这些杂事，也只有都一股脑的交给儿子了。

夜晚，月朗星稀，萧屹躺在凉床上，时而看看自己的英语试卷，时而看看窗外的月亮。外面的癞蛤蟆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似乎坚信着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吃到天鹅肉，已经在半场开香槟了。

萧屹就这样写完一张英语试卷。再之后，便收到了阳明的短信，是一个用标点符号拼出来的小兔子，萧屹看着笑了笑，不知道他花费了多久的时间，才弄出来的这个小东西。盯着看了几秒，萧屹回了一个“ok”的手势。

没过多久，萧屹就感受到手里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当有电话进来的时候，这种小手机就会不断的振动，同时还会在平面上不断的摆动。以前，萧屹喜欢看它在桌面上跳舞。但是现在，萧屹没有这样的好兴致了，他等不及要听到阳明的声音。

“喂”扬声器打开，萧屹听见了阳明有些低沉又有些稚嫩的声音，“屹哥？”

“嗯？”萧屹把手机放在自己的耳朵上，这样就好像对面是直接贴着自己耳朵在和自己对话一样。萧屹的手里无聊的抠着凉床上的竹篾之间的缝隙，似乎想要找出里面埋藏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