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京都城中涌入大批文士,都奔着在新朝天子门下登科及第。尤其寒门子弟, 皇帝登基首开的恩科必定以选贤纳才为准, 是他们最好的跃入龙门之机。
元怿任洪明昭为主考官,并任新提拔出得两位翰林学士为监考官,共同主持此次春闱。此次春闱三月起, 层层筛选严查舞弊, 终于六月选出一百一十五人入考殿试。
黎朝殿试文卷皆由皇帝亲自审阅,故而六月上这一晚, 月上枝头, 龙乾宫中依旧烛火燃燃,元怿看着桌上铺呈的试卷,指着最上一张道:“月儿你瞧瞧这篇文章。”
正殿上现下除了蓝钰儿并无旁人伺候, 故而舒月是和元怿一同坐在龙椅之上,元怿环着她,她则靠在她的怀里, 两人一同去瞧那试卷。
“此人文词质朴,但行文流畅通篇激昂, 治国之论据点新奇,倒是难得。”
元怿笑笑, 又将另一摞首张试卷递过,“你再看这个。”
阮舒月通篇读完, 斟酌道:“这人辞藻华丽, 但论点中规中矩, 算不得锦绣文章, 不过, 倒也算堪用。”
她说完侧目,见元怿正盯着她,“我说的不对?”
殿试之卷都是封名奉上,刚才元怿给她时并未启封,就见她抬指一提,那封口竟是已经打开的。阮舒月跟着去瞧那上面的字,就见试卷上赫然所书的名字,正是汴州阮恒晖。
未待她说话,元怿先一步开口,“此子,当可堪用?”
“陛下。”阮舒月说着就要起身,元怿却抬手将她按下,“怎么又叫陛下。”
“元怿,我并不知晓这是恒晖的试卷。”
“我当然知道。”元怿笑望向她,心里却不禁叹息,她封赏阮氏一族便有官员进言外戚祸国之乱,还有趁机提选秀之事的。虽被元怿一一压下,但这风又怎么可能不刮到舒月耳中。“这是我给你看的,就是怕你知道是你堂弟的试卷不肯瞧了。”
元怿见她不语只那一双秀眉却已蹙起,便继续道:“所以你也觉得,恒晖可用。”
“此次科举是想告知天下,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若点了阮氏子弟,怕是会让天下觉得陛下偏向阮家。”
“既然不拘一格,若只因着这人是皇后亲族便舍了,岂不是同样有失公允寒了士子之心。”拿过试卷元怿边看边道:“你这堂弟文章尚算规矩,一甲当不得,进士及第总是没问题的。月儿,你可知此子品性如何?
阮恒晖是她伯父的三子,只比她小一岁,幼时在汴州老家相处过几年。“幼时所见,他当是个老实的孩子,大婚时也曾见过一次,他跟在人群后头,也没说上什么话,看性子倒是和小时候一般不善言辞。”
元怿轻点下头,“老实有老实的好处。”朝堂中当有阮家人,扶持阮氏,亦是在为来日。再次取过方才那篇陈词激昂的文章,元怿边看边道:“以文章观人,此人当为铮铮纯臣。”挑开那试卷上的封名,上书安州陈洛谦。
“安州可有陈家?”
一直立在不远处的蓝钰儿此时上前,进得殿试中的诸学子她早已奉命事先查过,当下应道:“回陛下,安州并无世家姓陈。”
元怿点点头,抬手取过朱笔,在那卷子的右上空头御书:第一甲第一名。
入得殿试只要不出纰漏,几乎皆可得三甲中的名次,只名次先后同日后升迁官途相关,故而亦十分重要。点了状元,元怿又取过阮恒晖的试卷,略一沉吟,在上书:第二甲第十名。
“元怿……”阮舒月在旁欲言又止,元怿知道她想说什么。“今次恩科过后,我要挑选十五人入得事先留好的京都中枢要职,这个名次刚刚好。”她揽过阮舒月的腰身,握住她另一侧的手,“月儿,我需要办事的人。”
阮舒月明白元怿想做的,她轻嗯一声,想了想又道:“恒晖不敢言才高,但应当是个可靠本分的。”
元怿笑了笑,看向蓝钰儿,后者会意出去后将外间伺候的宫人一应打发出去,而后关上了殿门。
“我知道,月儿,有我在,我自是信你的。”
舒月知道她在说什么,元怿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手弯稍稍一带,将整个人带入怀中,元怿轻嗅下她的发间,阮舒月身上的香总是淡淡的,却历久弥香,每每靠近她,自己都会感安心。
“元怿,人言可畏,我是怕有一日……”
“我们的关系,岂是他们想的那般?月儿,我们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你该知道,我不会如男儿那般负心薄幸。我喜欢你,便会长长久久的喜欢你信任你。”
阮舒月心头被这话敲动,她反手揽过元怿的脖颈,在她耳边喃声:“我知晓,我也是一样的。”
龙乾宫正殿是皇帝日常处理朝务之所,故而那龙椅并不像乾阳宫那张金座龙椅般重沉,好在还算宽大,两个人坐起来并不觉得挤。但这也只限安坐着,若有动作便紧贴相磨,可偏生这挤磨,为这氛围增添了几缕情致。
“元,元怿。”交颈缠绵,舒月抵靠住元怿,“这是在正殿。”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