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里仁坊的何宅之中,夏翊清亲自给许箐奉了盏茶,道:“小叔这些时日辛苦了。”
许箐接过茶盏,笑笑,说:“不过是做个假身份方便你日后行事,倒也算不得辛苦。”
“小叔前段时间日日早出晚归,为我筹谋这些,我本该出些力才是,如今却是坐享其成了。”
“你要是之前就出面,我还得带着你去寒暄往来,倒更麻烦。如今你我皆隐在背后,这才是最好的。今儿在信永号见到的那名掌柜乔旭是院里人,之前他同明之一起将金锭挪去西楚,知道密库所在,也懂些经营之道,在京中又是生脸,让他替你出面最合适不过了。”许箐道,“不过他并不知我的身份,只认识成羽。成羽是明之的线人,以后会同他在生意上有往来,你记住这点便好。”
夏翊清颔首,又道:“我于经商之事上所知甚少,如今既已有了金银铺和钱铺,为何还要做这银庄?这样能挣到钱吗?”
许箐解释说:“金银铺和钱铺只做兑换,太过单一,做不长久。而银庄则有许多项目,兑换只是其中最基本的一项。现在各地都有官方钱铺,但数量少,平均每三个府州才有一家,所以市面上有许多私设的钱铺,做倒手买卖,私铺最少也要抽一,大多是抽五抽十,一张百缗钱引,在私铺只兑得出九十九缗九陌或是更少。但信永号兑钱不抽成,等额兑出,有这一点,便能将其他私铺挤掉大半。”
“可……不会被私铺报复吗?”
“他们可以选择关门,也可以选择加入信永号成为分铺。信永号是官商,是背靠官商吃红利,还是战战兢兢担心一道政令下来便彻底关门歇业,他们大可以自己选。”许箐眉梢轻挑,道,“我想大部分人不会跟钱过不去。”
“信永号既然等额兑出,又该如何盈利?”
“汇票、存柜、放贷。”许箐解释道,“汇票主要针对商户。如今还是以铜钱为流通,钱引最多不过千缗为额,但百姓逐渐富足,商户银钱往来已动辄过万,纵使有了钱引,也终究携带不便,且外出还要担心刁民歹人劫掠。汇票与钱引不同,面值可随意填写,只要在银庄用自己的姓名印鉴存入对应的银钱,到全国各地任意一家信永号出示印鉴和汇票就可以提取。汇票上有编号暗码和水印,只有信永号内部的人才能识别辨认,做不得假。”
“这倒是方便。”许琛说道,“藏一张汇票总比藏十多张钱引要方便得多。”
夏翊清问:“那使用汇票要抽多少钱?”
许箐:“同一府州之内不收钱,跨府州取用每次需两文。但这两文钱对于数十万的钱财交易来说是基本可以忽略的。”
夏翊清略算了算,道:“但这点利也太少了些。”
许箐颔首:“本就不指着这些盈利,真正盈利的是放贷和存柜。银庄放贷利息远低于民间私贷,且手续正规,以物抵押。按借出银钱高低急缓收息,不至于让那些贫苦人为了印子钱闹出人命。至于存柜,便是花钱在钱庄里存放贵重金银器物。”
“贵重金银放家里不好吗?”夏翊清一时没有想通,“各家都有仓库地窖,藏在家里既不花钱又能时时看到。”
许箐却道:“家中才是最不安全的,谁还没点儿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且,存柜是最好的交易途径。”
“交易?”许琛仔细想过,而后拊掌道,“我明白了!若是我要给和光送礼,又不想惹人注目,就交些钱将东西存到这存柜里。再将提取的钥匙或是信物送到寭王府上,和光再找人去取出来就好,我跟和光都不必见面,但这礼却送到了。”
许箐满意说道:“聪明。每个存柜有两把钥匙,信永号存一把,开柜人拿一把。当然开柜还是要验证印鉴的,不过这对想送礼的人来说就是小事一桩了。表面上并无往来,实际上人情礼物全部送到了。如今赤霄院的眼线到处都是,这岂不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夏翊清接话道:“然而这信永号恰恰是院里人在经营,小叔真的是好计策啊。”
许箐摆摆手:“当然这存柜用的不会太多,只是我自己想用罢了,我不常去成羽的宅子,有些东西也不好放在王府,所以干脆放在信永号。”
许琛语带调侃地问:“小叔还藏了私房钱不成?”
“我哪有私房钱?”许箐嗔道,“我每年能留在手里的钱都不到五万缗,我是要放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账本和消息的。”
夏翊清知道许箐的产业庞大,一年上百万缗的流水,最后竟只能留下不到五万缗。那些银钱不是去补贴许家诸人就是去救济百姓,虽说平常吃穿用度都不用愁,但辛苦所得就这么随手送出去,也实在是让人心疼。夏翊清略顿了顿,道:“小叔以后不要这么累了。钱若是不够就从库中取,当初我说我搬不空成羽的药铺,现在小叔也搬不空我的密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