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歆说:“小民在江宁府经营疏雨楼数年,一直本本分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今日有人到我店中逞凶,伤我店中仆役,最后却被冤成我店仗势欺人。知府可曾见过仗势欺人者浑身带伤,被欺辱者颐指气使?!小民请知府做主,还我公道!”
说完便要叩首。
许琛见白歆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白歆说话都是轻柔平和,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激昂愤慨。
蔡永连忙拦住白歆说:“恩公放心,我们这就出发,这里还有天家派来查案的特使,一定还你个公道。”
白歆听言立刻对着许琛三人拜道:“请天使替小人做主!”
夏翊清说:“快别拜了,我们去找安淳槐看看。”
几人立刻上了马车往县衙方向去。马车之上,白歆简短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今日上午疏雨楼刚刚开门就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进二层的雅间。但疏雨楼二层的雅间向来只有中午和晚上才各开两个时辰,当时伙计请他上三楼雅间,那人却不依不饶,说是有人约他在那时进二楼雅间会面。伙计无奈去请示白歆,白歆称店中规矩不可破,若他真想去二楼雅间,可先在一层稍等,到了时辰再上去。结果那人直接翻脸,在疏雨楼内用污言秽语教那些前来吃饭的食客都不敢进门。白歆只好叫店里仆役请他出去,结果他出手打伤了仆役,还扬言要让疏雨楼关门。
众人听着都觉得这人实在太无礼,袁徵愤愤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店家有店家的规矩,而且都是雅间又有何不同?白掌柜已同意给他安排雅间,只是稍等片刻又能怎样?!”
白歆解释道:“官人有所不知,疏雨楼二层的雅间完全隔音,而三楼的雅间则是可以互通的。”
夏翊清听言又瞟了一眼许琛。
袁徵问:“完全隔音?”
白歆:“是。没有人可以偷听,而且在二层服侍的伙计都是口不能言之人,会听不会说,也不会写字。”
“这……又是为何?”袁徵有些疑惑。
夏翊清道:“行正,你是君子,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君子,而且是人都会有秘密,有秘密就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谈话。你也知道赤霄院的厉害,连我都不能保证我府中没有赤霄院的人,何况旁人?”
袁徵还要说什么,但一想到此处还有白歆这样一个平头百姓,就住了嘴。许琛看得出,袁徵对赤霄院颇有微词。别人不知道夏翊清和即墨允的关系,可他却清楚————即墨允这些年对夏翊清关照爱护有加,赤霄院在旁人眼中的这种形象,多少会让夏翊清心中难过。
许琛岔开话题,转而问蔡永:“不知蔡知府为何称白掌柜为恩公?”
蔡永解释道:“下官入仕前家境贫寒,开宇十二年的科举是下官唯一机会,谁料过了乡试后家母却突然重病。家母坚持让我去参加来年省试,可我若用那钱进京,便没有钱给母亲治病。母亲拉扯我长大实属不易,之前读书都是母亲做工在供养我,我不能弃母亲于不顾,所以最后决定放弃进京。母亲猜到了我的想法,趁我外出请郎中时准备投河自尽,恰好被恩公撞见,救下了我母亲。后来得知了我的情况,恩公不仅请最好的郎中给我母亲医治,还给了我足够的银钱供我入京。我当时无以为报,只能给恩公一个承诺,若我以后做官,定当竭力奉养。可恩公却在我中第之后悄然离开,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恩公。”
白歆谦逊说道:“蔡知府不用如此,当年不过举手之劳。我经商多年有些积蓄,万万不用你来奉养。”
夏翊清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蔡永说:“当年我身无分文,只好将自己从小佩戴的一枚铜锁偷偷放入恩公的衣物之中当做感谢。没想到这些年恩公一直在我治下的县里经商,却从未来找过我。”
白歆:“小民一直本分行事,就算昔年有些交情,也断不会以此求些什么。若非今日那人欺人太甚,小民是不会求到知府这里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常溧县衙,众人便先后下车往县衙中走去。
刚迈入县衙,就听安淳槐在呵斥:“疏雨楼店大欺客,竟还敢反咬一口!此等刁奴不打是不会老实的。”
“安县令好威风啊!”夏翊清扬声道。
安淳槐听见声音立刻起身行礼:“四大王安好,平宁伯安好。”
许琛跟在夏翊清身后说:“安县令不仅威风,还目中无人。”
安淳槐立刻又向后面二人拱手道:“蔡知府,袁昭修。”
夏翊清并不理他,径直走到堂上正位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