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道:“说实话。”
许琛沉默了片刻,说:“回主上,太子舍人原话是‘平宁伯算什么,就算是许侯来也不会让。’”
天家看向吴易,道:“吴易,平宁伯所说是否有误?”
吴易:“主上恕罪!长主恕罪!平宁伯恕罪!小人只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一时失言?!”天家提高了声音,“朕看你是压根不把侯府放在眼里,不把朕放在眼里!定远侯功勋卓著!平宁伯救护皇子有功!他们的爵位都是朕亲自封赏的!你一个小小东宫属官一时失言就敢对功勋世家不敬!好大的胆子!”
在座众人除长公主和许琛之外都有些意外————原来天家对定远侯一家的评价如此之高,远非朝中所传的那般忌惮与防备。
“知白,你先出去罢。”天家抬手轻揉眉心,又补充道,“不必去翰院,就在东宫外等,此间事了之后同你义母一起出宫去。”
许琛连忙行礼退到东宫外。
待许琛离开,天家便质问吴易道:“你宴请兵部武库司主事做什么?东宫侍卫何时需要从兵部直接调用兵器了?”
王禹此刻回话:“主上,今日叛贼所用的,正是原本应该被销毁的那批废弃的兵器和轻甲。”
天家冷哼一声,指着太子说道:“汝州给你死士,兵部给你武器装备,你想干什么?!”
太子早已没有力气,只一直重复着:“不是我,不是我……”
容贵妃哭喊:“主上明察啊!太子不是这样的人!主上明察!一定是有人构陷!”
“你给朕闭嘴!”天家向着容贵妃说,“这么多年你纵着你哥哥往汝州送钱;京西路那些行商之人有多少是拿着你们的钱财和手令才能通行各地的你当朕不知道?”
容贵妃趴在地上哭嚎:“主上明察啊!妾没有!妾真的没有!就算妾有心要做,也断然不会是汝州啊!妾是滑州人啊!”
“这才是你的高明之处啊,你出身滑州但户籍上写的是汝州,所以一旦事发你便可以此抵赖说有人陷害!你以为朕能被你蒙骗吗?!”天家不去看哭到几乎气绝的容贵妃,转而抬头问,“王禹,还有什么人证?”
王禹:“今日叛贼指认东宫内侍于汇一直给他们下达命令。于汇原本要逃跑,被即墨院首拿下了。”
王禹一招手,立刻有人把于汇押了上来。于汇跪在院中,似是觉得再无活命的希望,神情反倒有些坦然。
于汇蹭到太子身边,说:“事已至此,殿下就认了罢!”
太子像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指着于汇:“竟然是你!这一切竟然都是你做的!枉我这些年如此信任你!”
“臣感恩于殿下的信任,才按照殿下的吩咐做了这么多杀头的事啊!”于汇死命地磕头。
“呵!我竟然被你一个小小内侍算计到这步田地!”太子拽着于汇的衣领怒吼道,“那年你哥哥做错了事丢了性命,是我替你好生葬了你哥哥,还让你来当我的贴身内侍!我这些年对你不好吗?!我有哪里对不起你?!竟让你连命都不要地来陷害我?!”
于汇痛哭:“就因为殿下待臣这般好,臣才时常劝殿下不要心生怨怼,殿下一直介怀自己庶长子的身份,觉得被主上冷落是因为出身!可是殿下已经是太子了!何必如此啊!”
“好!好一出主仆情深的戏码!”天家冷眼看着二人,“太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片刻的安静之后,太子突然起身,大笑了起来,直待笑出了眼泪,方才说道:“三年了,我未曾有一日能安然入睡!我知道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拿我和爹爹当年来对比!自从进了这东宫,每一日!我每一日都很惶恐!我哪里比得上!爹爹!可我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
太子突然爆发的情绪,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懵。
“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很想问一句,爹爹可曾有一次全然相信于我?开宇十三年,我送了嬢嬢一幅千寿图,我写了一个多月,写坏了多少张才写就的?可爹爹却以为我是在效仿、在提醒!我当年只有十三岁!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给自己嫡母嬢嬢准备的生辰贺礼被猜忌成我要当太子?!就因为爹爹为太子时送过章怀太后一份千寿图!何其可笑?!”太子仰天长叹。
天家:“放肆!你敢说你没有吗?”
“我没有!”太子吼道,“开宇十五年的千秋节,我亲手描绘的仲渊版图,又一次被猜忌!爹爹可知道我怀着怎样崇敬的心情描绘出那幅图?!你以为我要什么?你以为我向你要这天下吗?!我那时不过像四哥如今这般大!我要这天下做什么?!我根本担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