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马草?那是什么?”许琛问。
“伏马草是克烈部落独有的一种药草,对人无害却能让战马失去战力。给战马下伏马草,相当于给人吃了蒙汗药。”定远侯解释道。
长公主点头:“当时我们的战马碰到伏马草,软得无力起身,更遑论上场作战了。战马已经不行,我们只好弃马隐蔽,放出几匹马和假人做引,将他们探路的先锋军全部斩杀,征用了他们的马。我和几个亲卫骑着抢来的马,将他们的大部队引入埋伏圈之中,却不慎被箭射伤。那箭上带毒,我中箭没多久便昏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将自己藏在了一个洼地内。”
虽然长公主讲述时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平静得如同讲述旁人的故事,但许琛还是听出了这故事中的凶险。
许琛追问:“后来呢?援军可有及时赶到?”
长公主点头:“在骁骑卫还剩两三百人的时候,副帅带着中军大部队到了。”
三千骁骑卫,精英中的精英,损伤九成,那一定是难以想象的惨烈。
“不过我那时已然昏迷,再醒来时并非在长羽军中,而是在克烈。”
“克烈?不是他们给了札达兰伏马草吗?”许琛问道。
长公主说:“我醒来看到克烈汗王,险些再次气晕过去。若没有他们的伏马草,骁骑卫早就横扫了札达兰。克烈一直与世无争,草原八部中七部联合,唯有克烈圈地不出,我本以为他们是心存善意,未曾想一出手便是这般狠戾。但是克烈汗王脱斡却告诉我,扎鲁抢走了他刚出生的儿子,逼迫他给了伏马草。不过他在伏马草中加了一味香料,克烈的狗可以寻味而至,所以他才能及时救下我。脱斡那时跪在地上求我原谅,说他愿用举族之力帮我解毒。”
说到此处,长公主叹了口气:“脱斡一边帮我解毒,一边派人去给军中传信。因为我失踪,全军当时焦急万分,接到消息便立刻派人到克烈来接我,但是他们比札达兰慢了一步。札达兰被击退之后并不甘心,偷偷回到交战地去找,在我藏身之处看到一些痕迹,他们顺着痕迹一路追踪找到了克烈。脱斡同扎鲁说他没有见过我,但扎鲁不信,硬是要搜营帐,我当时根本无法挪动,就在我觉已无路可退时,却听帐外有人传信说看到一名受伤女子往草原深处跑去,扎鲁便立刻带人离开了。”
长公主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定远侯便接过话来:“那是脱斡汗王的可敦。她用自己引开了札达兰的追兵,那之后骁骑卫统领终于赶到。等扎鲁发现逃跑的不是你义母时,骁骑卫已将你义母接走,临走之前,你义母向脱斡承诺,仲渊必定会护克烈周全,她把从小戴在身上的坠子送给了脱斡刚出生的孩子。”
许琛看着长公主,又看着那坠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长公主颔首:“你就是克烈的世子,你的本名应该叫桑昆。”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许琛低声说道。
长公主把许琛搂在了怀里,继续说:“脱斡帮我解了大半的毒,而后我回到驻地一直在养伤,后来皇后又请了药仙谷的当家人亲自前来帮我拔毒。等我身体彻底康复了,他们才告诉我后来的事情。扎鲁追上了你的阿妈,发现被骗,一刀砍死了她,你的阿妈是替我去死的。当时的骁骑卫统领纪吾知道这个消息后怕札达兰反扑克烈,便带着一队长羽军驻扎在克烈,这一待就是三年。后来我们把扎鲁打回到他老巢,纪吾才回来述职。结果扎鲁这个贼子,趁着纪吾回来时突袭克烈,纪吾收到消息立刻调转回去支援脱斡,我也亲自带兵赶去克烈,却还是晚了。到达克烈时,脱斡已经身首异处,而纪吾也身受重伤,虽然克烈全族医术极佳,但最终还是没能救回他。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剩下的克烈族人无依无靠,又时刻担心札达兰的侵扰,便举族迁到如今这里,成为草原医部。”
许琛伏在长公主的怀中泪流满面,随着长公主的讲述,缠绕着他的梦境逐渐清晰。
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那个人是他的阿爸,年幼的他举着小刀站在阿爸身边喊着“我不走!”
那时的他,从密道缝隙中看到了阿爸身首异处,痛苦地哭喊着。
还有更小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在草原上奔跑,一众族人跟在他的身后喊着“世子”。
一点一滴,记忆回流。
“阿爸,我阿妈呢?”
“你阿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阿妈为什么在天上?”
“阿妈为了赎罪,去了天上。”
“什么叫赎罪?”
“没什么……”
“阿爸,我为什么要学中原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