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长期在草原驻扎,长公主自然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势力,素缨手下的暗探便是其中之一。
待素缨走远,长公主在帐中思索着这一系列事情。
天家和皇后关于夏翊清中毒之事写得并无太多出入,只是皇后写得更加仔细一些。
天家并没有提及恭敏贵妃,但似乎确定夏翊清此事与西楚有关。皇后则是对陈年旧事起了疑心。当年恭敏贵妃原本已安然产子,却在深夜突然力竭而亡,而刚出生的夏翊清是由泽兰而非乳母抱出寝宫,而且只匆匆看过便被抱走。恭敏贵妃去世后夏翊清一直在慈元殿中养到出了满月,众人皆以为四皇子会依照旧例成为皇后样子,然皇后却将他交给柴昭媛抚养。
恭敏贵妃之死必然不是皇后动手,长公主与皇后相交多年,自是了解皇后为人,但皇后一定在这件事之中扮演了某种重要的角色,泽兰作为皇后身边的人,肯定是知道详情的。
这些年皇后虽不曾多说,但私下对夏翊清却非常上心。柴昭媛表面上冷淡,却一直把夏翊清留在身边照看。如今夏翊清刚得了名字,便立刻有人对他下了手,若说此事与当年恭敏贵妃之死毫无联系,怕是也说不过去。
长公主有些担心。皇后开始隐约怀疑泽兰有所隐瞒,可泽兰向来一心为皇后,若说真有隐瞒,大概也是与自己一样的理由。天家言之凿凿地确认是西楚,又有些太过肯定了,好像他知道西楚一定会让人来害夏翊清一样。
这次夏翊清中毒,看似简单却实则复杂。
一个不懂医理的宫女出身的小小才人,从哪里知晓这种甘草加量的方法?一个又一个的实证就像早就准备好要钉死薛氏一样。薛氏当初能爬上龙床就证明她并非蠢人,若她真的做了此事,断不会每日带着那芙蓉花簪在宫中招摇。在皇宫之中,越是铁证如山越值得怀疑,而一向洞察世事的皇后草草收尾了结此事,便更加让人生疑。
天家找人去西楚,便是觉得此事根源在西楚,可夏翊清刚刚得名,有什么东西能让西楚一直盯着这个几乎被人遗忘了的孩子?
而且细想起来,如果当年恭敏贵妃不是产后力竭,那么只能是……
药仙谷识毒制毒却从不将毒药外泄,剩下的能瞒过宫中医官的用毒世家便是医部。
长公主和医部过往虽有纠葛,但战场之事无关对错,只因立场不同。而后长公主帮着医部安定下来,医部的人对她和仲渊该是感恩多过怨恨,又怎么会和西楚勾结毒害宫嫔皇嗣?
这事十分蹊跷,千头万绪一时无法理清,如今只能先查查看了。
七月初十,受降仪式准时开始。
札达兰汗王扎鲁携一百护卫到达晏城,随身带着札达兰部的信物和供奉给仲渊皇帝的礼单。
长公主坐镇,冯墨儒亲宣圣旨。
札达兰部归为仲渊属国,享自治权,扎鲁不再称“汗王”,改“首领”。允许札达兰练兵,但兵士不得超过万人,岁贡马万匹,牛羊各十万计,其他特产各万件,仲渊则以每年五万缗钱及五万匹绢作为岁赐。
这对于札达兰部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礼遇了,除了最后一项————札达兰世子木赫为质子留在临越,无旨不得出临越城一步。
札达兰是战败方,仲渊愿赏岁赐已是给足颜面,如今只要求留下木赫作为质子,扎鲁便只好梗着心中的这根刺,签下了降书。
至此,草原第三大部落札达兰部,归为仲渊属国,岁岁供奉仲渊。
文书已签,便再无敌对,晚间在晏城中设宴,扎鲁等人和冯墨儒一行人相对而坐,长公主居中主位,座下一片歌舞升平。
晚宴尚未过半,长公主便借口离席,她和扎达兰恩怨颇深,这般于一室内宴饮,着实让她不痛快。按照长公主的性子,自是要出兵打到对方服输为止,扎鲁虽挂了白旗,但札达兰这些年家底深厚,若是不将其彻底收服,今后恐怕还会生事端。只是如今仲渊发展求稳,不愿轻易出兵。
此时,冯墨儒走到门外,站在长公主的身后:“元帅在想什么?”
长公主没有回头,只看着眼前晏城街道上来往的百姓,说:“不知这样的安定能有几年。”
冯墨儒恭敬地说道:“元帅与大帅配合默契,战无不胜。如今国朝实力雄厚,长羽军又军纪严明,想来十年内总是无虞的,若按照如今的形势看来,五十年内或许不会有大战。”
长公主轻笑一声,说:“你也是打过仗的,怎的如此乐观?十年无虞,前提是我和叔亭还能握有兵权。至于五十年内无大战?那要看下一代人了。”
冯墨儒:“天家自不会让兵权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