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在回信里写些什么,想来想去,除了一句“谢谢你”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就这样把这封信寄出去。

汤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在下一封信又寄来了一瓶那种液体。

日子就这样在轰炸、逃亡、平静的不断重复中渐渐流逝。我知道了我救的那个男孩叫亚伦·伯纳德,是意大利人,他跟着叔叔一起来到这里,原本是为了求学来着,没想到大半年过去,连好好坐下来看本书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有汤姆的神秘液体,亚伦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大家都觉得是上帝开恩了,只有亚伦知道怎么回事。我看到他在祈祷时睁开眼睛,朝我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轰炸持续了整整八个月,在第二年四月的最后一天,袭击终于彻底停止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沉默地整理着被彻底破坏的家园。

孤儿院最近遇到了好几个在轰炸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但八个月的袭击下来,孤儿院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根本没有余力去接收更多的孩子。科尔夫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郁郁寡欢。

我们花了一个月清理孤儿院里的废砖碎石,然后又花了半个月将完好的桌椅等家具集中在一起。时隔将近一年,孤儿院里终于又响起了孩子们的读书声。

附近的中学还没有开放,所以亚伦只能继续待在孤儿院。他非常照顾我,经常跑到厨房来帮我干活。知道我识字不多,他主动请缨,表示可以教我一些基本的单词。虽然他的水平也不怎么样,但教我绝对是绰绰有余。

除了汤姆,他是我在孤儿院的第二个朋友。有亚伦在身边,我觉得不像以前那么孤单了。汤姆毕竟不在身边——而亚伦却陪着我走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

我把自己过去写的十几封遗书一把火烧光,准备迎接我的新生活。暑假也近在眼前,汤姆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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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们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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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这次回来,似乎变得更厉害了。他已经开始抽条,身材变得消瘦、修长,现在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站在我面前压迫感更强了。

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围着我转了两圈,像是在检查我身上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在确定我完整无缺之后,汤姆满意地笑了。

我接过汤姆的箱子,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他送来的徽章我一直都贴身携带。很神奇的是,逃亡的几个月里,别的孩子都有被流石砸中受伤的经历,我却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表达我的心情,有点害怕,又有点奇怪的开心。而且汤姆现在变得不苟言笑,不说话时也很有气势,我有点不太敢说话。

我们一路沉默着回到房间,哪怕看到孤儿院里的断壁残垣,汤姆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其实我能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但我实在不愿意回忆那些艰难的日子,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

没过多久亚伦突然来喊我,说是露西那边要我过去帮忙。他一看到我房间里的汤姆就愣了,离开的时候还问我,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吗?科尔夫人为什么会允许男孩和女孩住在一起等等。

我解释说我也不清楚,但从两年前我们就住在同一个房间了。亚伦看起来非常诧异。

等我回来之后,就看到汤姆抱着手臂,沉着脸冷冷地盯着我看,目光中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

我一头雾水。汤姆再也忍不住了,质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这本来应该挺严肃的,因为汤姆看起来很不高兴。但我却忍不住捂住嘴,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汤姆……汤姆好像更生气了。“有什么好笑的?”他恼羞成怒地说,看起来像只气鼓鼓的河豚,让人特别想要戳一下。

怪不得他这一路上都这么沉默,一句话也不肯说。原来他是到变声期了,嗓音变得又低沉又沙哑,跟以前完全不同。我觉得还挺好听的,根本不用觉得害羞啊。而且我又不会笑话他。

我笑着跟他解释亚伦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在过去的日子里照顾了我很多。我觉得这没什么好生气的,只需要说清楚就好了。而且交朋友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像之前我们两个,除了彼此没有一个其他的朋友,那才不正常吧。

可能青春期的男生心思都变得很难猜,我这番话完全没有安抚到汤姆,反而火上浇油了。汤姆眼里好像冒着小火苗,一蹿一蹿地乱跳。他整个晚上都不肯跟我说话,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冷气,恨不得把整个房间变成冰库。

等到晚上科尔夫人亲自过来,表示我们年纪都已经大了,再住在一起实在不合适的时候,汤姆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语气十分冷淡地同意了科尔的建议,然后我就被安排到了亚伦隔壁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