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不识好歹”的鹌鹑这里瞧瞧那里望望,默默地想该不该跟着顾队进去。
直到李袖琴捡回了资料,他才唯唯诺诺地垫着脚尖走向审讯室的方向。
颜辞镜踏出一步,那一半阴暗面就恰到好处地被柔光冲淡,看上去又斯文又儒雅,像古代赴京赶考的俊秀书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鬼姐姐我阳气充足,我手无缚鸡之力”的肥美气息。
他跟在陈俊安身后,和刘局擦肩而过,冲人微微一笑,“刘局长,失陪。”
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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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抵达审讯室的时候眉头紧锁,手心发汗,痛感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他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他又吞下两粒止疼药,推门而入。
夏梨没有戴手铐,审讯椅也没锁上,桌子上放着热茶和零食,属实是极好的待遇了。
然而她坐在椅子上满脸烦躁,窸窸窣窣啃着左手大拇指,细细瞥来,那右手的拇指指甲已经啃光了,甚至啃得肉都露了出来,渗出鲜红的血。
她见有人进来,慌忙把手放到桌子底下,身体也坐得端正,嘴角强行挤出一抹笑意,乖巧地道:“警官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顾行控制手柄悠悠上前,拉开座椅来到夏梨正对面,答非所问地道:“平时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他们面对面对视,夏梨看见顾行清明的棕色虹膜倒映着自己的脸,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以至于事先被交代的那些手段都失了灵,只有被监|禁之后与时俱增的危机感。
“写日记……会写一点……一般都是有时间了写……没事的时候不写……”她刚拿下去没多久的拇指指甲又送到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啃起来,上半身窝在铁椅里情不自禁地挪换位置,好像哪个位置都不舒服。
顾行不用想都知道——她犯隐了。
但他权当不知道,依旧淡淡地道:“其实我挺纳闷的,你一个房东竟然不关心是谁烧了自己的房子,从头至尾没问过相关问题。”
夏梨瞳孔骤缩,就宛如小时候第一次被大人拆穿了撒谎,内心的窘迫裹挟着即将到来的惩罚,一股脑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她开始急剧抖动,呼吸加重,“我……我忘了……杀死颜阿姨的凶手还没抓到……我不太好问房子的问题,杀人犯总比纵火犯重要……”
“诶?那就奇怪了。”顾行故作惊讶地倾身逼近,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一个相对亲密的距离,而后直视她抖动的瞳孔含笑道,“我并没有说纵火烧屋子的人和杀颜华的人是两个人啊。”
夏梨怔住了。
顾行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颜华是被活活烧死的,所以我们会理所应当以为杀死颜华的人和纵火犯为同一人,其实错了,那么夏小姐,你是怎么跳出思维框的呢?”
夏梨惊惧交加地一抬头,撞上顾行如狼一般敏锐审视的目光,登时吓得打了个激灵,随即缩回椅背止不住地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顾行深深一口气,上半身重新收回轮椅里,粗糙修长的十指交叠放在大腿上,即便表面掩不住的病气让他看上去有些虚弱,但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那股属于警察的威严,却格外清晰,“房屋在重度烧毁的过程的确能将所有遗留的毛发、指纹、表皮细胞等焚烧殆尽,他们没骗你,但同样的,也只是局限于烧毁的那一亩三分地而已。”
夏梨呆呆地望着他。
“但你好像忘了,”顾行转动黑眼珠看着她,“那只柴犬并没有被焚毁。”
夏梨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就像听见什么极其恐怖的鬼故事,指甲咬得越来越快,几乎把一块完好的指甲壳咬到只剩一半,露出大片鲜嫩粉红的肉。
顾行停顿一下观察她的动作,继续道:“柴犬脖子的交叉线在前端,所以我们认为凶手是在面对狗的时候将狗勒死的,实则不然,凶手虽然把交叉线放在了脖子前面,但他却是背对着狗的,因为……”
夏梨完全不敢看顾行的眼睛,身体觳觫的幅度越来越大。
“它前面有一个它认识的人,一直对它友好、投喂它的人。”
夏梨紧紧闭上了眼,后槽牙磨出吱吱的响动,咬肌一突一突地张出青筋,就像人在逃避不想面对的事时下意识的动作。
接着顾行沉稳又低磁的音色响起,夏梨只觉得心脏都滞后了一拍,“也就是你,夏梨,你帮助凶手完成了这一系列谋杀。”
但她听到肯定答案后反而生出一丝别样的超脱来,仿佛一块悬在空中的石子总算落地,表情轻松了许多。
顾行要的就是她现在的“轻松”。
击破嫌疑人的防线后,他们往往知无不言。
“我看过柴犬的勒痕,非常深,以你的臂力绝不可能,但狗这种有灵性的生物势必不会等着凶手将他弄死,它要么上去和凶手拼命,要么躲得远远的,柴犬大部分胆小怕事,躲起来的可能性更大,听不到熟人的声音绝不会出来,而你,就是那个将它唤出来的‘熟人’。”